清萝将醒酒汤端上,凤墨喝罢,风一吹人是舒服多了,只是身上的酒气仍很刺鼻,竺紫琴便再吩咐花荐跟清萝去准备热水,“凤大人辛苦,泡个热水澡好生睡一觉吧。”
竺紫琴劝道,“反正不急,有些问题容我仔细梳理梳理,等明儿我们另行详商也不迟。”
凤墨没反对,提醒竺紫琴道,“今晚上我不仅没见到周阗,连贺兰元靖、贺兰元荣也未露面,我担心是不是王府里开始追查金簪的来源了。”
竺紫琴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你先歇着去。”
贺兰元荣,平梁王贺兰遥的次子,此时正同其兄贺兰元靖一道离开平梁王府,准备各自回他们的郡王府和世子府。
都说当母亲的比较容易偏爱次子,平梁王妃薛碧影也不例外,贺兰元荣出生时,王妃碰上难产大出血,差一点丢掉性命,后虽母子平安,王妃却再无法生育,想到诞下麟儿不易,加之贺兰元荣自幼体质病弱,因此贺兰元荣所得到的溺爱宠惯远甚贺兰元靖。
譬如贺兰元靖两年前成亲,娶了一直追随平梁王的上将军左延宏之女左苏青,方才新建世子府,搬离平梁王府,贺兰元荣其时还未婚娶,偏瞧着兄长的世子府眼热,也一意闹着要搬出去住,王妃舍不得他,左右相劝无果,最终拗不过他的胡搅蛮缠,也只能为他向平梁王求了一座郡王府,郡王府与世子府相邻,都在同一条街上,按照例制规模要比世子府小些,可府宅里面的陈设与修建,样样新奇别致,只较世子府匠心独运花样百出,而无不及世子府。
好在贺兰元靖另有享乐,从未与贺兰元荣计较这些,且贺兰元荣又很是听他的唆使差派,故两兄弟倒也沆瀣一气相安共富贵。
两年多过去,贺兰元靖由于耽于荒淫享乐,世子妃一直未有所出,按理贺兰元荣也早到了娶亲的年纪,然奇怪的是,无论平梁王与平梁王妃如何左挑右选,数次想给这个溺爱的次子说和一门好亲事,结果都被贺兰元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个中缘由其实平梁王夫妇也是心知肚明,不仅他们心知肚明,小郡马爷的特殊爱好在平梁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出生贵胄加上溺爱的结果,导致贺兰元荣除了比其兄更会讨好王妃更得娇宠,其他方面无有一点长进不说,唯吃喝玩乐荒诞不经反比贺兰元靖更甚更令人瞠目结舌。
就是这样的贺兰元荣,平梁王夫妇软硬兼施,想迫他就范,改掉他那令人羞于启齿的癖好,然他们次次都会不得不在贺兰元荣的混闹面前败下阵来,拿贺兰元荣毫无办法,渐渐亦只好由得他去,希望随着他的成年,他的人生能最终走回正轨。
希望归希望,不代表贺兰元荣就真的能改变,积重难返的贺兰元荣当初闹着要搬出去住,实在也仅为了更自由自在,于是两年的时间,贺兰元荣不过变本加厉,愈发的肆无忌惮了而已。
“哥,就回府了么,不去再喝两杯?”贺兰元荣唤住正欲翻身上马的贺兰元靖,一改从王府刚出来时的一本正经。
“没心思!”贺兰元靖懒散地答道,微蹙的眉间隐约有着凶煞之气,“真够倒霉的,好好的寿诞闹得乌烟瘴气,母妃今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哭啼啼茶饭不思倒罢了,你去问个究竟吧,多劝了几句,父王又对咱俩横眉冷对,老东西是不是疯了?”
“唉,一时闹着别扭罢了,闹几日自然而然也就泄劲了,管他们呢!”贺兰元荣不以为然,“咱们玩咱们的,天又塌不下来,大哥何故平白替他们忧心。”
“你懂什么!”贺兰元靖稳稳地落身于马上,教训着自己的弟弟道,“打从咱们记事起,父王还从未如此对待过母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劝你最近也收敛着点,别给老东西拿捏到把柄,越发找着由头抽起风来了。”
“有那么严重吗?”贺兰元荣小声地嘀咕道,“就算拿到把柄,老家伙又能如何,大不了依旧责骂一通了事呗。”
贺兰元荣的声音虽小,贺兰元靖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小心为上吧!总觉得这次气氛很有些不对劲,为了母妃,你好歹装装样子,别再惹事儿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贺兰元荣无奈轻叹,叹声未落只见贺兰元靖已带着左右随扈哒哒哒地策马远走,且没有等他的意思,他便撇了撇唇角,吩咐左右道,“今儿爷累了,你们去知会长英一声,就说爷今夜不去了,让他到爷府上来吧。”
“喏!”其中一名随扈领命而去,剩下的则陪着贺兰元荣一起打道回府,他们的身后,紧闭的王府大门内灯火半明半暗,阴森幽闭。
半个时辰后,一辆华丽精美的马车悄悄于郡马府的门前停下,一只如玉琢般莹白透润的手跟着撩开了镶缀着珍珠与孔雀石的银丝团花绫罗帘,如此停了片刻,车内有白影一晃,未待看清,那人已躬身下了马车,衣袂翩翩地负手而立。
这时只见来人面如玉冠,眉聚远黛,眼似桃花,长睫成荫,唇红齿白间半笑半嗔,又一袭雪衫白衣纱羽笼袖,脚上暗花绫罗软履若踏雪乘云,举手投足当真是貌美若仙,媚不可言。
未等小厮上前叩门,郡马府的府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隙,此人轻身入内,在下人的引领下径直向宅院深处走去,隐隐传入耳的,是伶人轻拢慢捻的筝弦曲音,和着浅吟低唱。
贺兰元荣的寝殿,火烛摇曳,映照出室内镶珠嵌玉的各式陈设华贵炫目,卧榻之上鲛绡帐内,贺兰元荣将头枕在入府的那名男子的腿间,与之美酒交盏,半迷半醉,口中还喃呢道,“长英,早叫你搬来与我同住,也省的你我来来回回,跑来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