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
我站定脚步,转身对着那个瘦男人怒目以对,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数秒后才咬牙切齿地问,你哥是谁?
那男人站起身来,灭掉了手里的烟头,然后把手放在裤子包包里,面对我站立着,冷笑着对我说,小兄弟,你的忘性可真是大啊!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有那么些关系,人也聪明,比较有钱,有钱就好办事。
他笑了笑,接着说,我家里穷,小时候常常连饭都吃不饱,父亲去世得早,我和我哥就跟着我妈和奶奶长大,家里的钱不多,我跟我哥只能有一个孩子上学,我哥就把这念书的机会给了我。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工作了几年觉得不顺心,那时候我母亲和奶奶也都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跟我哥两人,他们人死了也没给我们兄弟俩留下什么东西,就一间农村的土房子,我跟我哥说了我过得不好,是我哥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开始学着做生意,这才有了我今天。
我听得莫名其妙,我说你到底是谁啊,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哥哥。
那个瘦男人说,你不要急,等我把话说完,至于你到底能不能想到,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他接着说,后来我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就分了一些钱给我哥,因为我知道他当初给我的钱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所以我不能亏待他,我哥也开始做小生意,虽然赚的钱没有我这么多,但是日子也能好好过下去。不过后来我哥哥因为离婚的关系,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正当感觉要过得好一点的时候,你却坏了他的好事。
我一听更糊涂了,我做的事情虽然不算是光明正大,但是我起码是在帮助人吧,怎么会去害人?而且就算我伤害到别人,按照我一贯做事的方式方法,那人不也应当是罪有应得吗?我无非就是在替天行道顺便惩罚他一下罢了,如果是这样的关系,因为我而受到惩罚的坏人们,人人都要来找我复仇,那我还生活个屁啊,成天跟这些仇家周旋都够我累的了。
想不明白,于是我对那个瘦男人说,最后问你一次,你哥到底是谁,你到底说不说。那男人还是微笑着,姿势都不曾改变。停顿片刻后他对我说,我就说这么多了,不过小伙子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特意把“鬼”字加重音量,我不知道他这意思是不是说我身上那个裂头女阴人,虽然那是我的一个大心病,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女阴人显得多么小儿科。于是我反驳他,你说你有钱,你给了这家伙多少钱让他来整我?说完我朝着付强一指,这混蛋尽管也是拿钱办事,但是也太心狠手辣了。若不是考虑到他是这群人的头目,我估计我当时揍那个林师父的时候,也连同他一块打了,实在是心有顾虑,因为付强其貌不扬,而且身份又是个掰掰车司机,越是这种低调的人,越是难对付。武侠小说里常常都有这样的人,例如古墓派那个不幸被郝大通弄死的老婆婆,还有化妆成何师我的霍都王子,以及那个少林寺能用眼神杀人的扫地僧。不过我估计我当时看那个瘦男人和付强的眼神也挺凶狠的,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俩应该死了一百次了。
我对瘦男人说这话的意思,是说既然你这么有钱,那为什么付强还活成现在这个熊样子。当然我是在调侃,我目前也知道了他们所谓的敛财却不留财的意思。谁知道瘦男人听我说了以后,竟然哈哈哈的笑了出来,他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就像我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付师父钱,请他帮我办事,他如果不肯办,那么我就会用更多的钱,请别人办掉他。
我转眼看付强,他脸色不太好看,先前的那种轻蔑和不屑,似乎被这个瘦男人这句嚣张的话打压下去了。于是我嘲笑般的说,堂堂一个头目,其实还是一个走狗。接着我对胡宗仁说,走吧,问不出什么来了。
转身离开,瘦男人在身后嘲讽般地说,两位走好哦,祝你们出入平安。这次我们没有回头,直接出了包间。先前打架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茶楼那些漂亮妹妹们,但是她们看我和胡宗仁气势汹汹面带杀气地走出来,倒是谁也没敢来拦住我们。
下楼后,我原本以为付强的掰掰党也许会拦住我们,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再打一架的准备,谁知道走到街边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异常,这反倒让我害怕了。我对胡宗仁说咱们快点离开,于是我们一溜小跑,绕着道跑到了我停车的停车场。
上车后,坦白地说,我是惊魂未定的。我本来不是个粗人,打架这种事我自打成年后就很少干了,如今却在死对头的面前海扁了他的两个同伙,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是心里也确实猜不到这群人将要怎么报复我们。在我们开车打算去找夏老先生谈谈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干嘛!”
我接起电话大声喊道,是付韵妮的号码。这个女人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打来电话,这的确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过电话那头却传来的是付强的声音,远远也听到付韵妮在大喊着你干什么把电话还给我。感觉得出来,是付强抢了付韵妮的电话打给我的,付强在电话里对我说,小伙子,你听说过一天门吗?如果你不想要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今晚子时就到一天门去,那里有个某某旅社,有人会告诉你一切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没等我说一句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局,我更加不知道这趟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苦竹曾经给我的那道符,还有尹师父按在我身上的经文和不动明王咒,事实上在短时间内,可以确保我不被他们这伙人找到,虽然找到了帮凶,但我始终不知道这幕后真正要对我赶尽杀绝的人到底是谁,既然那个瘦男人说,是为了给他哥哥续命,那么他哥哥必然已经是危在旦夕。所以此刻的我和胡宗仁,只需要尽可能的躲藏起来,不被人找到,或许拖到瘦男人的哥哥死了,我身上的咒自然也就会消失。正如尹师父所说,凡事有因果,造成我现在这狼狈模样的“因”一旦消失,那么“果”大概就不会发生。
当然这是我乐观的想法,我对这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的一切还没有好好整理消化,我放下电话,还是打算先找到夏老先生再说。因为他毕竟是行家,而且之前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即便是他隐退江湖不再插手,但是至少我能够从他的言谈里多少寻觅一些蛛丝马迹,我也必须以此来权衡我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是继续躲下去,成天惶惶度日,还是该大着胆子搏一把,以换来日后的太平。
找到夏老先生的时候,他正在喝茶。这个老头才来没多长时间,竟然还开始养鸟。我是个热爱动物的人,但是对鸟却没什么兴趣,因为我无数次被飞行的鸟屎砸中,自问一生也吃过不少鸡鸭,所以起码禽类对我肯定是没有好感的。我和胡宗仁坐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老先生,对于打人的那一段则几句话带过,因为这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胡宗仁,算是个耿直青年,其实这一切原本不关他的事,但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对我还是非常仗义的。起码最初他在茶楼跟那个林师父对着杠上的举动我还是非常欣慰,因为我知道他不会逃跑,尽管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交情也谈不上生死之交,但是他都肯提着脑袋帮我拼命,这让我十分感动。
夏老先生听我们说完以后,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更是因为惆怅而纠结起来,我很担心他会不会突然中风倒下。夏老先生告诉我,从上次通电话到目前,他再度拜托自己的朋友稍微做了些调查,于是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就是他们刹无道的头目付强虽然掌管着本地刹无道的一切事务,但是面对金钱和重权,他们还是必须得低头的。这一切就跟那个瘦男人跟我说的一样,如果付强不帮他们办事,那么他们就会花更多的钱请更有能耐的人办掉付强,由此说来,付强似乎是个悲惨的角色,他和最初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一样,尽管身怀本领,却依旧处处受制于人。我承认,我本是个爱财的人,只不过我取之有道,听完夏老先生说的一席话,我开始觉得付强这群刹无道的人,实在是很可怜,但是毕竟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夏老先生还告诉我,这阵子的调查里,他得知目前刹无道的人正在重庆某个范围内,设了一个“七星大阵”,但是目的和所指,恐怕除了付强等几个团体里的领袖之外,没有人知道了。夏老先生说,我不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有没有价值,目前我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那个七星大阵,也只查到一个地方。我赶紧问夏老先生这个地方是哪里,他告诉我,天玑位,在一天门。
一天门,正是付强先前的电话里,要我去的地方,那个地方位于南岸区,大概也就是付强这伙人长期活动的范围。我本来还在犹豫他说的地方我到底去还是不去,如此一来,我自然是非去不可了,姑且不去想这一切跟我有没有什么关系,单单是夏老先生告诉我的“七星大阵”,我就感觉到一定不妙。
七星,本是道家的一个词。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个长得很帅的古代人,大概是因为失恋的关系默默坐在树下,抬头仰望夜空,偶然地发现原来在天空中最明亮的北极星的一侧,有七颗耀眼的小星星,将这七颗星星臆想般的用线连接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勺子的形状。“勺子”,吃饭的工具,看来古人们从那个时候开始,心里就一直装着温饱问题。
这个人,名叫公孙轩辕,因为名字太长不好记于是后人们叫他黄帝。
黄帝死后一千多年,他的发现被一个叫李耳的人所知道了,自此李耳自称老子,并联合诸家杂学,写下了一本叫做《黄老经》的道家名著。徒子徒孙们,开始神话李耳,学他的模样把自己的头发扎成一个发髻,称之为“道”,奉老子为“太上老君”。
对于道家大尊,我不敢妄言。而对于千年流传的玄妙道教,我更加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当夏老先生告诉我“七星大阵”四个字的时候,我在脑子里前前后后把我所认识的道家人都联系在了一起,这其中自然包括胡宗仁和付强。道家的东西,我只是略懂一二,而对于七星这样的基础东西,我还是明白的。所谓天玑,在我国古代科学上指的是“禄存星”,属性为土,带财带寿,道教神话里,财神爷和寿星公,一个黑胡子一个白胡子,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他们共属同一星宿。如果付强叫我去的一天门占位他们七星大阵的天玑位的话,这就跟我多少有那么点联系了。
因为我的命被他们看上了,要用来给人续命。续命基本上和添寿是同一个意思,这么说来,勉强我的事情能和天玑位有点关系。夏老先生说他也查不到剩余的六个星位具体在什么地方,好在胡宗仁算是瑶山道家的正派传人,对于道法,他还是比较精通。但是我却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他继续跟我一起去犯险,于是用猫咪般无辜的眼神望向他,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耿直地丢下一句,看什么看,我自然要去。
那我就放心了。
辞别夏老先生,并且请他继续帮我追查一切和刹无道有关的事情,顺便我给了他司徒师父的电话号码,还当着他的面给司徒打了电话,说这阵子我大概遇上些麻烦事了,有些举手之劳例如搞破坏一类的事情,夏老先生一旦有消息就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麻烦你替我处理处理,然后给我回馈点消息。我这么做不是纯粹为了给刹无道捣乱,因为如今既然矛盾已经激化,他们的一举一动我自然要倍加关注,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不敢丝毫大意。
我给彩姐打了电话报平安,至少目前还是平安的,我告诉她我可能晚一点回去,如果太晚了,就在外面住了,让她不用等我。虽然我尽量不要把那种负面情绪带给她,但是这番话听上去依旧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于是不忍多说,匆匆挂上电话,和胡宗仁在外面打电动游戏熬到深夜,眼看临近子时,就开始朝着一天门开去。
一天门位于重庆南岸区涂山的半山腰,虽然没有什么非常深刻的历史,但是因为涂氏和大禹王的关系,这片地方自来也被蒙上一层神话般的色彩。相传大禹的老婆涂氏,因为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后来甚至没了音讯,于是就终日矗立长江之中,最后变成了一块江中的顽石,也算得上是对大禹治水出了点力。后来江边的人们把涂氏所变成的那块大石头,命名为“呼归石”,意思是她天天在哪里呼唤丈夫的归来。但是久而久之,呼归石竟然被喊成了“乌龟石”,后来被政府以阻碍河道为由,无情炸毁。于是在重庆这片土地上,关于大禹和涂氏的传说,除了那数不清的禹王宫禹王庙以外,就只剩下那座其貌不扬的小山,涂山。
一天门的位置就在以往的呼归石和涂山之间,不知道这一切和我身上的事情有没有联系。到了一天门的时候,我和胡宗仁开始搜寻着那个旅社的位置,这一代,白天龙蛇混杂,夜晚却安静的要死,因为这一代大多都是地道的老居民,街坊邻居互相很多都认识,所以我和胡宗仁很容易就打听到旅社的位置,我们把车隔着马路停好,关灯熄火,远远望着街对面的旅社。那个写着特价房48元的灯箱已经被收进门面里了,门口坐着一个有点驼背,身穿深蓝色劳保棉衣,头戴雷锋式的狗皮帽子,双手扶着拐棍的一个老人。奇怪的是,当下的时间已经是夜里12点多了,这个老人这时候还在外面吹着凛厉山风都已经有些另类了,可怕的是,他的双眼从我们车停下开始,就一直望向我们车的方向。
我和胡宗仁在车上观察着,没过多久,那个老人把其中一只手移开拐杖,对我们的车招了招手,意思是别在车里了,赶紧下来吧。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到了这个老人估计不是普通人,而且他知道我们要来。
我和胡宗仁下车朝着那老人走去,这次我们没有动打架的念头了,这个老头恐怕只需要一拳就会化作青烟驾鹤西去,而我们也实在不知道这个貌似高深的老人,会不会方寸间就把我和胡宗仁撂倒也说不定。走到老人跟前,他笑呵呵地说,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们很久了。
我望了胡宗仁一眼,然后跟老人说,老师父,付强让我们来这家旅社找人,是不是就是找你呀。他说是,小付是他儿子的一个熟人,以前常常来他们旅社开房间打牌。他儿子就是这家旅社的老板。我问老人,那他要我们来找你干什么呢?老人说,还能干什么,我山上的老房子闹鬼了,小付说他没时间来,就叫你们来帮我打打邪。
我和胡宗仁更加不解了,撇开这个老人先前异于其他老人的样子来说,单单是付强说要让我明白真相,来这里找这个老人,而结果竟然是要我们帮这个老人了却一桩鬼事,我把胡宗仁拉到一边,商量了几句,我们俩都觉得于公这个老人有麻烦我们理应出手帮忙,于私说不定付强就是给我们指了个方向,我们得解决这件鬼事后,剩下的事情也许才会明朗起来,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出手帮忙。于是我问那个老人,他家在什么地方,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老人告诉我,他祖传三代都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而他自己也只有一个儿子,自己的老伴儿死的早,家里从他爷爷那个年代开始,就一直住在涂山背街的老房子里。本来儿子长大后成家,也自己开了个小旅社,日子还算过得比较滋润,但是却怎么都怀不上小孩。有一次他儿子跟付强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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