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行间,这女子在王湛通那里十分得宠,竟然能让他对其金屋藏娇。王湛通为了瞒着所有人,也算耗尽心机。在外头和这个女人恩爱如夫妻,在家里放着真夫妻不做。偏要出去玩过家家的游戏,连累自己也要活在虚妄的日子里,每日操劳心神。
“各位大人看官,多谢捧场。”叶碧棠向叫好的人们道谢,平息着大家的热情,好例行散场。她的声音在藻井的撞击下悠远柔和,听着让人心里舒服。佟小秋看着戏台中央那个优雅从容的女子,鄙夷一笑,内心暗忖着一个邪恶的想法:“臭戏子,还能蹦跶几天?到时候撕了你衣裳。看你还怎么粉饰太平。”她此时的情绪非常复杂,有些亢奋,也有些悲伤。泪意侵酸了她的鼻腔,有点情不自禁。或许是受这气氛的影响,佟小秋无法嚎啕大哭一场,却控制不住湿了眼角,隐隐有晶亮的泪珠挂在眼中。
人本是就是具有竞争性的群体。追溯远古,老天爷创造了此种万物之灵,他们便有着灵活的肢体、尖锐的犬齿和可以飞速运转起来的脑。*横流丑恶不堪的红尘世界昭示了人的本质。佟小秋此时分不清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因为她有预感,自己的斗争着的人生马上要迎来一个强劲的高氵朝,然而细想来这份兴趣盎然又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派生出来的荒谬情节。一份感情。若是夫妻二人有神有形,梵行于世,或者稍差一些。相见了却不如怀念着,做一对不能结庐于人境的神交鸳鸯,都是好的,可若是像自己和王湛通这般,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倒不如弃之有道,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开。也不是所有人在爱这个字眼上都那么洒脱,佟小秋的心里百感交集,脑中浮现的竟然都是自己出嫁的景象,不时和台上闪耀的露重华穿插在一起,好似做了一个绵长的旧梦。
佟小秋本来只是来看看,天蟾宝楼在她眼里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想起这个地方,就会想起丈夫的野女人在这里活得风光自在,她凝望着走下戏台的露重华,直到看不见背影。人群已经开始往外走,因为太熙攘,所以根本无人注意一个角落里的一场争执。
王湛通脸色阴沉,正气急的看着眼前淡定的薛鸿莳。二人具无语,却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渲染在四周。王湛通虽然心里怀疑叶碧棠和薛鸿莳的关系,却不至于当众揭穿。刚刚她演完了戏,王湛通本是要直接去后台看看,和她聊几句,不想和薛鸿莳狭路相逢,王湛通想要避过去,无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言不逊,话语轻浮,隐隐有炫耀之意,听这个意思,看来自己就算想要不怀疑叶碧棠,这二人也是大有文章。王湛通在心里暗骂叶碧棠是贱人,可是又不想被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戏耍,若是此时发作失态,定会遭人耻笑。他阴着脸沉默以对,心里气闷,这个薛鸿莳捡这个时间来找茬,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狡猾。
王湛通一忍再忍,眼里的怒火和脸上的笑看起来极不相称,他习惯性的摸摸左手,心里不停的警告自己,叫停即将爆发的怒火。佟小秋站在台下迟迟不肯走。之前她想过,来看看就走,不想却刚好赶上了这个女人的戏,如今看着了真身,她又不满足了。也许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和她聊聊。
佟小秋刚要打听去后场的路,忽然眼尖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粗胖的腰身,稀疏的头发,连他身上那件枣红缎子的马甲也是她亲自叫人帮他做的。
佟小秋捂着嘴,低头随着人群走到丈夫王湛通看不到的视野里,才敢仔细看过去,见他脸色不好,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不时的拿上拿下。和王湛通不熟的人也许看不大出来,但佟小秋却了解,丈夫在大发雷霆之前总喜欢摩挲左手小指上的金镶玉戒指。
佟小秋疑惑的打量起和他说话的那个男子,一下便愣在当场,心里的吃惊不小:“是他?和赵宝如打牌的时候偶尔见过,每次听她提及这个薛家唯一的儿子,总是骄傲自豪的不得了。初见薛鸿莳,确实名不虚传,俊逸有礼,进退有度。她们姐妹之间都感叹赵宝如命好,生养了这样一个好儿子。可是,为何他会和湛通有瓜葛?”
佟小秋正在疑惑,见丈夫压下火气,没有再周旋,王湛通直接去了后场,佟小秋用尖细的指甲掐住手心的嫩肉,一抹血痕立现。这男人就这么猴急,要时时刻刻都和那个贱人腻在一起?再看薛鸿莳,他不以为意的轻蔑一笑,慢慢的随着人潮走出戏院。
佟小秋站在天蟾宝楼门口,久久不离去。不知为何,心中的意难平就是不能消散,她不甘心的折回去,刚好看到那个卖给自己戏票的小伙计还在。那伙计得了她好处,一见佟小秋立刻笑容满面:“呦,太太看完戏了?有何吩咐?”佟小秋从包中掏出剩下来的所有钱,在他跟前一晃悠,那小伙计的眼珠子好像长到了钱上,口水都要流出来,刚要伸手去拿,被佟小秋狠狠的抽了手背一下,疼的一缩手,龇牙咧嘴的看着她:“太太,您这是做什么?”佟小秋不慌不忙的笑着冲他招招手,那小伙计心领神会的走到她身边,猴着脸小声道:“太太尽管差遣,小的一定尽力。”
佟小秋的眼里一丝笑意没有,心思一转道:“我问你,你们这边的露老板和那个小少爷是什么关系?”那小伙计听了这番问话,先是一惊,接着猥琐的尖声笑了起来:“太太,这您可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