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身子骨消瘦,金丝边的眼睛给他的俊秀增添了几分儒雅,正跟在女孩子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小青鸾忽然顿住,呆呆的看着前面。跟在后面的袁克文有些诧异:“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他赶紧走进来,顺着小青鸾的目光看过去,待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方才看清戏院中间坐着的清冷女子,不由一惊。
“碧凉?!”他三步两步的冲过去,眼里是惊喜和不信。“我的天,竟然是你!”叶碧凉呆呆的看着他和小青鸾,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慢慢的勾起笑容,接着又不受控制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下来,滴到脖颈上,冰冰的。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缘分。”袁克文也不避嫌,热烈的上前拉住叶碧凉的手腕,重重一握。他忽然想起身后的小青鸾,忙回过头道:“你看,我们昨日还说起来,老天就安排我们见面。快来快来,丫头,你还站那干什么,高兴得不知所措了?怎么不过来呢?”
叶碧凉看向小青鸾,她却白着脸,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袁克文看看这不说话的两个人,无奈一笑:“碧凉,这孩子前些天来寻我,你也真是,为何要和孩子分开呢?就算日子再不济,有个人在身边,也好有个依靠。我见她孤身一人,就一直收留了。我昨天还和她说,让她莫忘你的恩情,今生还有缘。不想这样巧,今日再见,我得好好游说你一下,还是你带着,你们相依为命吧。”
叶碧凉看看袁克文,又将明亮的眼神落在徒弟身上,小青鸾听到袁克文说完,面色更加苍白,她低着头,倔强的抿着嘴,不肯说话。
叶碧凉定定的看了徒弟半晌,温柔一笑,忽然她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小青鸾的手。她的手微凉而干燥,可小青鸾的手心却冰冷而多汗,在接触到叶碧凉手的一刹那,她心里一动,便要缩回手去,无奈叶碧凉的手忽然变得十分有力,她不动声色的抓住小青鸾,重重一握,好像在说:“我都知道。”小青鸾惊讶的抬起头,却见叶碧凉回头冲袁克文笑道:“寒云,不瞒你说,我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她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有些为难,接着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其实说了也无妨,我是看她天资太差。实话说来,这孩子她不合适唱戏,戏班子散了,我也无心碰这行了。所以,各走各路。况且,你也是了解我的,我叶碧凉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所以,我和这孩子今生的缘分,算是了结了。”
话音刚落,小青鸾那紧绷的脸上有几分松动。袁克文的眼神变得有些冷,他直直的看着叶碧凉,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良久,忽然一笑“那倒无妨,我虽然不是专搞唱戏,可是也多少会些。青鸾不是胜在天资,是胜在心性。这孩子心里有一把火,要不,我带带试试。带好了,算你的,带的不好,算我的。”
叶碧凉直视着老友,眼光清明,毫无芥蒂的回以一笑:“那就劳烦了。”袁克文一顿,随即爽朗的笑起来,边笑边摇头:“哈哈,也是。我怎么那样没劲起来。我知道,你许是有难处。是克文愚钝。”
叶碧凉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着。袁克文道:“话说回来,你此番回来,旧地重游,又是为何呢?”叶碧凉随即回问:“你又是为何?”两个人会心一笑,心里同时涌出昔日情怀。
“我说叶老板,既然都来了,上去唱一出何如?”叶碧凉二话不说,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在前面。此时她觉得心内清明,再没有任何的病痛,仿佛比任何时候都健康。
小青鸾看着二人在暗淡的戏台上你来我往的唱起段子,一下子想起曾经的岁月。她看着眼里燃烧着热情的叶碧凉,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一代名伶。她看得呆了痴了,这情景在她的心里深深的印刻下来,一生都没有磨灭过。也许看师父唱戏唱得久,因为唱戏的人要天天演绎生离死别爱恨,所以她们就难免对现实模糊,可是现在的叶碧凉,虽然是在戏里,却那么真实。小青鸾的鼻子有些酸,或许她也不知,这是她和师父所见的最后一面。也许是人的天生预感,她很想对叶碧凉说些什么。哪怕她惴惴的揣测着昔日的恩师是否会拆穿自己的时候,她也矛盾着,脸上生硬,心里却想给她跪下磕个头,抱着她哭一哭,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师父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是透彻和了然,她知道,叶碧凉还是了解自己的。她对袁克文的感情,她定是早就知道的。谢谢你,师父,此恩德,是我小青鸾今生欠下的孽债,无以为报就下辈子下下辈子,托生给您当亲生儿女,做个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