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目相对。说实话,他不是没有看到姜如淳的眼里的一腔柔情,可是她……白小舟的心里如压上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他忽然顿住脚步。胸口一滞,白眉跟在后面,没有看到白小舟的丝毫变化,忽然见他停了脚步,便站在一边,乖乖的瞪着眼看他。
白小舟压下喉头的腥甜,面色平静的转过身来,他的眼神里波光潋滟。仿佛能驱散这暗夜的冷。
“哥哥,我……”
“我知道。眉儿,我懂。你想问的,我都知道。”白小舟的脸色更加柔和,语声温醇。白眉深深的沉醉在亲人的温暖里,不由心里一动。
白小舟一笑:“妹妹,你放心吧。我这几年。过得很好。不论是在广州,还是回来以后,我都……”
白眉的眼眶有些酸胀:“哥哥好会说笑。”白小舟的那一句话轻描淡写,却让她胸口一疼,一滴泪珠顺着她素白寡淡的脸颊流下,沾湿了一点领口,如一瓣破碎的梅花:“你既然过得好。为何这么多年,你从不回来找我?好,就算你忙,哪怕给我一封信也好,为何这么久以来,你从未有过只字片语。你给我邮来钱,我却想的是你。哥哥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知道,当年薛家让你去做的事情是死罪,可是哥哥,当年你也是棋子啊。若不是他们对你任意摆布。你又如何会背井离乡?”白眉越说越激动,她肥厚的肩膀耸动着,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她的面孔涨红。
白小舟静静的听着,眼里是一片宠爱和温情,仿佛对妹妹的发泄表达着毫无理由的接受。
白眉见到哥哥这个样子,心里的烈火却烧得更甚:“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我当小孩子。难道我作为你最亲的人。想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就那样难吗?为什么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你都要一个人去做?难道,我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
白小舟看到妹妹的血管暴起。满脸激动和不甘,一副气冲牛斗的模样,叹了口气,附身轻轻的抱住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柔声喃语:“好了好了,眉儿乖。别哭坏了身子。乖,一切都是哥哥的错,不要难过了。”
听得哥哥这番温存劝说,白眉心里五味杂陈,越发委屈了。白小舟的胸膛温热宽阔,他身上的上好绸缎却有一丝微凉的触感,白眉几乎能感受到他热烈而不平稳的心跳,隔着他炽热的胸膛,冲击着自己的耳膜,她不由抬起迷离泪眼,却见到一副温柔平静的倾城之颜。白眉心里满是不忍,不由停了这激烈的指责式的问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面目可憎。看着白小舟万般温柔的对待自己,她心里涌上酸楚: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只有他才会替自己遮风挡雨,岁岁年年,无怨无悔。他试图让自己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却把一切阴险黑暗一肩扛起。正如他狂跳的心一样,也许他有千言万语,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万般委屈,可是他还是不肯让自己操一丁点俗世的心,不肯让他的事情阻断了自己的快乐和生活。纵横说来,哥哥才是这世上最苦的人。父亲早亡,母亲冷漠,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当年的黑拳界里打出了威风,是很多人为之侧目的少年英雄。就算这样又如何,他的伤口只有自己舔舐,他做过万般努力,却依然逃不开那些卑鄙“大人物”的恶毒算计。历经千辛万苦,他好不用有了自己的位置,却因为当年替东家行凶而差点被灭口。可是他还是安排好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没让她失去庇护。他虽然没有讲述过他离开上海以后的一切事情,可是却时时给自己寄钱来。这样的哥哥,她要如何去指责?
白眉平静下来,带着愧意低了头,白小舟看她渐渐好了,笑道:“妹妹,你的心情和心意,我既了解,也全部收下了。其实这些年,我确实过得很好。当年在广州,薛小姐曾靠着她家亲戚的帮助,介绍我去了一家有钱人那里当了个家门护卫。工钱给的不错,我还可以满足温饱。哥哥这些年还算勤奋,所以手里也有了点积蓄,这次回来,便不想再走了。等把一切事情安定下来,你便从薛家退回来,到时候,哥哥再帮你找个好人家。”
白眉听得呆了:“从薛家退出来?这……怎么可能?”她迷茫的看着哥哥。“如何?为何不可呢?”白小舟替她抚平被风吹起的乱发,温柔的问道。
白眉咬了咬嘴唇,困惑的摇摇头:“其实你不知道,当年你去广州的时候,薛小姐就和我说过。”
白小舟看着她的眼,声音轻柔和煦:“哦,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她说…”白眉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说我不可以离开薛家,除非你死了。”
白眉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哥哥的眼底迅速的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悲伤。不远处忽闻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仿佛碎在这不安之夜的风中,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小舟,眉眉。”
姜如淳看到他们的身影,拼命的冲着二人跑了过来。她身子有些弱,几乎拼着最快的速度,费力跑到二人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白眉的肩膀:“小舟,快,出事了。里边有人闹事,戏…要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