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声,像是陷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一般。沈嫣默默等待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呼吸,也是那样轻而细。
“她是我外祖母,”安阳平突然说话了,“将我母亲卖到司马氏做丫鬟的人,便是她。”他还道:“我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那样待我母亲,我母亲却在临死的时候,都还念着她。”
“那她……”沈嫣尽量往好处想道,“将你母亲卖身为奴,定是有她的难处。”
安阳平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微微泛着点苦涩,“因为不想过苦日子,便卖了女儿。我腿受伤,在司马家不被瞧得起,在街头被人嘲笑,她看到了,也装不识。如何今时,又想见我了?”
听得这样的事,沈嫣好心疼。她只恨,自己没能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甚至守护他——安阳平的悲伤,又何止这些?怜悯的心,让她蹲下身,牵住了他的手。
“安阳……”如此唤一声,她却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够让他舒服一些,到底是无言。
安阳平却是换回了平素面若春风,不理世事愁苦的样子,冲着沈嫣,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他告诉她:“到时候我会与你们同去桃花岛,换回你的孩子。”
沈嫣点头,将他的手握紧了些。可是,他的手,贴着她的掌心,却是没有丝毫的动弹,但也并不轻松。她能感受到他手间的冷漠,终是有些在意的。很快,她失望地起身,强装笑言道:“我回屋歇着了,你也早点安寝。”
离开他的屋门,抬眸望一眼远处空寂的夜,她长吸了一口气,心道:安阳啊安阳,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只这短短一天,她竟发现自己的心,是这样愿意与安阳平亲近,只是安阳平明明关怀她、爱护她,却又如何有意远离她?就因为他那再难站起来的双腿让他觉得卑微吗?
犹记得,与他成婚入洞房的那一夜,她的主动,也让他难以自持,只是因为他心里不放心、不确定能担负得了她的一生,他终压住了心底的*,留了她的清白。他这样纯善的心地,沈嫣再想起,更是内心欢喜。
她回到自己屋里时,李承茂还没有入睡。他立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夜色出神,就是沈嫣进屋了,他也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
沈嫣的询问,惊了他。他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他道:“安阳公子实在是厉害,夜观星象,即能感知天下的未来,察看一些人的命运。”
“你也想学不成?”沈嫣走至他身边,竟发现如是立在窗边看远处的夜空,竟会有一种意外的宁静和舒心。她不在意李承茂的回答,徒然兴叹道:“好美。”
“是啊,就像那个晚上一样。”李承茂幸福地回忆着,那个晚上,与沈嫣在一片草滩上,并牵了她的手。
沈嫣知他意指什么,忙转了话题道:“我把桃花岛那个老婆婆的事跟安阳说了。原来那个老婆婆竟是安阳的外祖母。”
“竟是如此。”李承茂叹了一声,音色里却没有多少惊,反倒是漠然——对安阳平的事,他似乎并不关心。
说罢这些,沈嫣也觉无趣,有意打了哈欠,便说时候不早,让李承茂也早些睡了。李承茂点头答应,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沈嫣则躺到软榻上,顾自想起了自己的心思。她想,等治好了李承茂的伤,便跟安阳平一起去桃花岛接自己的孩子,而后便赖在安阳平身边,再不离去。
她喜欢安阳平,她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那便是最静好的地方,而且她相信,他会正大光明地爱护自己,像在此之前爱护自己一样,无私地爱。
想着这样美好的未来,她竟有些睡不着了,浑然不知自己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已有好几个来回。
“嫣儿……”李承茂突然说话了。叫出她的名字,他犹豫了半刻,方才道:“睡到我身边来如何?”
沈嫣一惊,自是不答应。
“嫣儿,到我身边来。”请求之声,霎时变成了一种不容拒绝的要求。到底李承茂是李承启的亲弟弟,某些时候,竟跟他那个哥哥有点像。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沈嫣脑间就有一个念想短暂的划过——当了皇帝的李承启在京城好么?他现在还在找她吗?
“到我身边来,嫣儿。”李承茂又说了一遍。今夜的他,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