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风粗糙地划过她的脸庞,刺得那伤口酥痒难耐。急速降落让她胸腔猛颤,正如二十年前一样。好困,又要睡了么?也好,不用尝那粉身碎骨的滋味了……
不知这次老天会让她死、还是会让她活?
罢了,生死有命,往复轮回又有谁说得清?
杜冉琴自嘲一笑,泪珠顺着眼眶没入崖底。枉她自命聪慧,又自命看透生死,可如今,她为何心如刀割,甚至还不比二十年前豁达?
玄龄,若有缘今生不能聚,便等来生。
日薄西山,夕阳西下,房乔带遗则和李承乾返回长安,路经太白山时,他便照约定到了山脚下三刻古松旁,可却还没见到杜冉琴和秦采薇的人影。照理说这两人早该在这等着了!
房乔突然隐隐在心头泛起一阵密不透气的不安,接着他又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日落已落下,却还不见杜冉琴的影子,便实在无法再继续等下去,弯下身对遗则说道:
“遗则,你可否替阿父送太子回宫?这匹马交给你,你带太子入长安城南东市之后到万宝楼落脚,叫你杜舅舅护送太子回府,再送你回去可好?”
房遗则干脆利落点了头,率先跨上了马背,对李承乾一伸手,便也将他拽了上来。
“阿父,你快去探探娘亲的下落,不必担忧我!驾!”
房乔见遗则和太子已经上马离去,才回头纵身飞掠往太白山顶疾行而去。他一路踩着树尖跳跃,居高望远,很快便见着了有一处洼地残留着一滩血迹,便立刻俯身跃下查探。只见一处捕兽夹被人硬从中央挑开,夹着块菱纹碎步,只是这布料并不是杜娘身上的。房乔没再犹豫,立刻飞身跃起,再度跳上树尖朝顶峰前行。
只是这次才刚转过一个弯,他便见着了几片零碎的纸钱挂在树梢之上,这东西杜娘包袱里有不少,莫不是此处有过什么意外?
房乔再度俯身而下,果然见着此处地面比别处低出一些,且方才一路上皆有脚印,到了这儿反倒没了,倒像是有人可以清理了干净,只是那人似是不够心细,没看到那薄薄的纸钱掉落,想必也没注意到那纸钱挂到了树梢上。
房乔仔细昂首目测了那挂住纸钱的树梢,约莫离地两三丈高,今日山中并无大风,纸钱怎会飘到这里?除非此处有高手打斗过招,否则岂会让这小小纸钱飘到那去?
若真是秦采薇和人大打出手,之后秦采薇护着杜娘安然躲了起来,那便不可能故意消除此处的脚印和痕迹。除非……
房乔心中猛地一颤,慌忙分身扑到悬崖边上往下探去!
只见一道两寸深的剑痕沿着崖壁一直绵延而下……这剑痕之深,足足表明剑上承载了约莫两个女人的重量!
轰然一股雷鸣般的巨响在他胸膛炸开,全身的血液似是同时充入了脑海,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房乔顾不得其他,果断拔剑从此处跃下,沿着这剑痕一路下滑!
突然在半山腰之时,一颗眨眼的古松映入他眼帘,接着他猛一回头,竟然发现这剑痕竟然到此便没了!他猛地一停,先回身跃上了这古松。只是他正欲打探,却不料这松树竟撑不住他的重量,“吱呀”一声,歪了下去!
这古松竟连一个男人的身量都撑不住!既是如此,那剑痕停住之处,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两人双双坠崖,一是……有一个人丢下了另一个,独自苟活。
房乔双眸一黯,立即回身拔剑刻入崖壁,再几个翻身跳跃便直接向下稳稳落到了地上。
若有人坠崖,定会落在此处附近!
房乔四下一看,猛然怔住了。一股热流涌上,他脑中一片轰鸣,只见杜冉琴出门时穿着的白色半臂,沾染着一滩乌黑的血迹,烂成了碎片,那一旁还有一只……死在一旁的豺狼。
剑掉了,没入土中。
他像是浑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连简简单单站在地上都做不到,“噗通”跪到了这白色半臂跟前。
他为什么要答应李世民那请求?
他为什么要信秦采薇?
他为什么明知她有危险还放任她来太白山?
“杜……”一股剧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嗓子变得嘶哑难听至极。
“冉……琴……”
啪……啪啪……啪啪……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