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把他吸引住了。“这话是从何而来?”宁永学问。
她又不吭声了,好像不愿意说得这么深入。气氛一时间跟着天色沉闷起来。没过多久,她在长椅上抱起了膝盖,然后就打了个喷嚏。
宁永学给薇儿卡披上自己的大衣,但是跟着他又打了个喷嚏,于是他问能不能把衣服给他分一半。
“你总是这么白痴。”薇儿卡指出,他的大衣套在她身上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为了维持自己的人性干些符合好人形象的事情,然后要么就开始后悔,要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有这么严重吗?”宁永学问她。
“我旁观者清吧,你这家伙身为人类,内心却没有根基。为了扮成人群的一部分,你谦让、保护、尽心尽力,就像个完美的爱人。因为这个,那些女孩很快就会喜欢你,认为你值得信赖。”
“不好吗?”宁永学反问,“大家都爱这种形象吧。”
薇儿卡侧脸瞥了他一眼,“然后没过多久,你发现了异常事物的踪迹,你凑够了路费,你像个陌生人一样跑远了,别人怎么挽留都没用,因为她们没理解你是什么东西,到最后也不懂。她们只以为你变心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把心放上去过。”
宁永学陷入思索,“如果有人能耐心一点等到我回来的话......”
“怎么可能有人等到你回来?等你回来然后再被放一次鸽子吗?”薇儿卡站起身来,把大衣披回到他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挂到他头顶,结果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宁永学提议。
“家里太闷了。”薇儿卡又抱着胳膊缩回到椅子上,然后就往左一倒,又变成了公园流浪汉。
宁永学实在对她很无奈,便抱着她的左肩把她扶起来,跟她挤在一起,大衣一人披一部分。也多亏她体型娇小,只占了不多地方,换成两个自己挤一起,大衣恐怕已经被扯开了。
“就像现在一样,”薇儿卡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有其他人愿意注视你很久,也能得到相似的结论。你的内心没有根基,你是无源之水,是无根之木。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海底,其他人都在地上,因为其他人只要潜得深点就会溺死、被沉重的水压挤死、被无边的黑暗恐惧致死,你却一直在水底走着,把恐惧当成快乐。”
“你说啥?”宁永学问她,“我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我觉得这是诋毁。”
“你安静点,”薇儿卡把酒瓶塞他嘴里,“我在自言自语,没在跟你说话。”
“好吧。”
“和你一起在水底的不是人,是那些恐怖的、有违常理的东西,你待得一久,就容易失去套在身上的人皮。因为你总惦记着这层皮,所以你总是需要有人帮你找回它。
“过去我觉得你又像君子,又像浪子,从来不逾越一步,却要四处招惹别人的感情。后来我明白了,你根本没在寻找爱情,当然没必要逾越任何事。不过,这性格还是太过分了,也太玩世不恭了。
“你把这个拥有秩序的社会当成你无法企及的理想,当成你唯一的故乡,唯一的和平。对你来说,其实它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那些恐怖的、有违常理的才是属于你的东西。
“你以为你在身上绑着绳索,站在悬崖往下跳,总是能回到地上的城市和秩序中,其实你一直待在深渊里面。你做着巨大无望的努力,想爬到一个拥有和平和秩序的世界里定居下来,但你总是爬到一半就往下坠,就像被磁铁给吸了回去。
“你在我们的城市迷路了,你被一些美好安详的东西吸引了,但你在城市里根本待不了多久,那些美好安详的东西也吸引不了你多久。每次你循着恐怖的踪迹走远,这一切就都暴露出来了,——你又掉回去了。”
薇儿卡说完了,期间一直注视着阴霾密布的冬日天空。见宁永学没说话,她侧过来脸提问,“你觉得怎么样?”
“啊?”宁永学一愣。薇儿卡隔三差五就会喃喃自语地抒情,完事了问他什么想法,只要他没完全听懂,她就给他列个文艺作品清单叫他挨个去看。拜她所赐,自己也能在约人的时候套个文艺青年的皮。
“我问你觉得怎样?”薇儿卡重复说。
“啊......”
“你是真没听吗?”薇儿卡稍稍睁大眼睛盯着他。
“啊......挺好!”
“那你听懂了吗?”薇儿卡问。
“怎么说呢......没完全听懂。”
“没听懂你说什么好?”薇儿卡蹙起眉毛。
“你念的很好听,”宁永学绞尽脑汁,“比你唱歌好听。”
“所以你看得经典还不够多。”薇儿卡舒展开眉毛,“前段时间我让你看《巨蟒和圣杯》,你看得怎么样了?”
“也挺好!”
“我问你看得怎么样了,没问你好不好,——里面的解构你看明白了吗?”
“没怎么看明白。”宁永学承认,“只看了个乐。”
“你又没看明白......”
“但我在生活里用了。”
“怎么用了?”
“嗯......不太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薇儿卡哈了口气,“你不是总拿我让你看的东西去约人吗,假文艺青年宁同学?”
“我拿来跟人阴阳怪气了,我觉得她应该听不出来。”
“女侠?”
“女侠。”
“就算她听不出来,也保证不了她的朋友听不出来,你最好小心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