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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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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裂，目龇俱裂的他只觉得脑袋就快要炸开……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自己，如果他早点赶到的话，是不是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
手术室内，一片慌乱，因为这个病房情况严重，内出血，胎动大出血，后背有严重的伤……
伤成这样的病人，还是个女人，孕妇，那些医生倒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最要紧的是，病人心中的绝望，透漏在了她的脸上，那空洞洞的双眼，在他们第一次准备打麻醉的时候，及时地睁开……
通红的双眼，望着手术室里那耀眼的灯光，她的眼里又淌泪，顺着脸颊落下，她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干嘛……
耳边那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她心里一颤一颤的，此刻，心里没有了疼痛，只有悲伤，她的心，因为麻木，变得不是那么地痛了……
“慕小姐……要上麻药了……”
病人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也着实将那些医生给吓了一跳，负责打麻药的护士看着她那空洞，绝望的红眸，拿着针筒战战兢兢地过去，下一秒，慕初夏抓住了那个手术室的医生的手臂，一双红眸猛地瞪大。
那样子，甚是骇人，关键，她还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她干裂的唇瓣缓缓地张开：“医生……医生……我求你……我求求你……如果孩子出事，要保孩子……不要管我……还有帮我外边的人，就说孩子没了……医生，我求你……”
此刻，哪里都是痛的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可以撑着自己快要破碎的身体，说完这一番话，她眼角顺下的泪，已经将床单给打湿……
“这……”
那个执刀的医生犹豫不决，面色凝重，下一秒，慕初夏就开始发作了，她猛地拍掉了护士手里的针筒，紧紧地抓着那个医生的手臂，挣扎着就是要坐起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接受治疗……医生……我求你……”
眼看着她就要坐起，然后她的小腹，又是一阵抽痛，那种钻心的撕裂般的疼，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劈开，她又倒了下去，身子开始蜷缩，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额头已经冒下了阵阵的冷汗，但是她干裂的惨白唇瓣，还是张开着哀求：“医生……我求你……求你答应我……医生……求求你……”
那个医生于心不忍，看着这样绝望，还忍着痛恳求他的病人，那个男医生心里的恻隐之心发作，最终是叹息着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好好配合治疗……我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身子快被撕裂的慕初夏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巨石，然后她厚重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了，缓缓地盖上……
孩子，妈妈不会让你出事的……不会的……
……
手术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慕初夏伤了内里，如果这个时候流产，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那个医生费尽了千辛万苦，总算是将母子都给保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些善后的工作，护士走了过来，满脸凝重地问他：“医师，真的要欺骗外边的人吗？这样，会不会是违反医院里的规矩。”
那医生踌躇了一下，扭头瞥了眼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她，抿紧唇瓣，半天才开口：“就按照病人要求的出去说吧，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病人绝望成这个样子……估计外边的她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
走廊上的几个人，从中午，等到了日落黄昏，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在黑夜覆盖住整座城市之前，那刺眼的红灯倏地一暗，手术室的门总算缓缓地打开。
而一直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的陆景乔快速地冲了过去，抓住了出来汇报护士的双肩，目龇俱裂地问：“怎么样了？我老婆怎么样了？”
迟浩和程小雅也跟着过来。
那护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恐怖的样子，心里突突地一跳，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之色，她又想起了医生的话，面色深重地对上目前这个男人血红的眸子。
“病人内出血，胎动失血过多，胎儿不保，我们已经做了引产手术了，总算，病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现在，只等着她醒来。”
轰！
陆景乔痛到不行的脑子一下炸开了，然后他后退了两步，打颤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孩子没了……”
如果此刻，陆景乔不是被悲伤给蒙蔽了心智，他就应该想到，如果慕初夏真的到了要拿到孩子的地步，医生一定会出来通知，让他签人工流产同意书的……
可是在这种状况吓，他的痛到极致的心里，只有不断地重复护士说的那一句话……那就是孩子没了……
没了孩子……他和她最后的一丝羁绊也断了，陆景乔更怕的是，她会借此……跟他再提离婚……
护士看着男人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极力地掩饰着心虚，不让它显示到自己的脸上来，然后一板一眼地机械化地说：“等会病人就会被推出来，打了麻药，应该过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就会醒吧。”
陆景乔呆愣地站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下，耳边嗡嗡作响着，却是已经听不清护士到底是在说什么了，耳边，心底，一直只有一个声音回荡着，那就是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他自己轻声地嘟囔，然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在迟浩和程小雅的恐慌双目之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陆景乔！”
耳边不知是谁的惊呼声，陆景乔不知道，但他感受的到，闭眼之间，自己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孩子没了，她和他，也走到了尽头……
……
慕初夏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有多久？久到她将那天的恶梦一遍遍地重复……
那漫天的大火，犹如一条龙，将他们给狠狠地吞噬，然后那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池婉婉突然刺来的那一刀，刀剑没入血肉，然后鲜血四溅，狠狠地喷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一遍遍……她就这样重复着这样的恶梦，一遍一遍，到底有多少遍，她不知道……她哭着，喊着，可是没有人救他们，她的丈夫，陆景乔，拥着池早早，笑着，冷漠地离她而去……
然后，她听到欧皓辰气息奄奄地对着她说。
他说：“初夏，你快走，别管我……”
他说：“初夏，你还有孩子，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你快走！”
他说：“初夏，拖着我只是个累赘，你给我快走啊！”
他说：“……”
最后，他躺在她的腿上，血流满地……
然后她又陷入了黑暗当中，然后继续着这场恶梦的循环……慕初夏也知道这是梦，可是她却睁不开双眼，她醒不过来……不知道是哪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醒来，眼皮厚重的，就好像是被人用胶水给粘住了一般……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醒过来……
实际上，她已经睡了三天了……三天，陆景乔在昏过去的那天晚上就醒来了，然后目龇俱裂的他像是发疯一般地冲到了她的床前，守着她。
看着她静静沉睡的惨白睡颜，陆景乔只觉得自己心痛到不行，那是一种全世界都压在了他身上的无力和窒息感，他真的觉得，自己也和她一样……快不行了……
可是偏偏，她睡了三天，还不醒来……期间，陆景乔反怒地质问医生，就差将这个医院拆了，可是她好像就是故意捉弄他一般，就是不睁开那双眼，不给他希望，还是说，她不愿意再看到他……
整整三天，陆景乔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变得更加地沉默寡言，期间，迟浩来了，问他如何处理池婉婉，他没有理她，池早早来找他，他也没有找她，他就那样坐在慕初夏的床头，静静地望着她，抓着她的手，等待着她醒过来……
陆景乔坐在病床前，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床上毫无血色，睡着的她。
他甚至不敢眨眼，因为他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皱眉，因为这就意味着她要醒了，可是偏偏，她仿佛就是在拒绝他，除了她还有呼吸，提醒着他，她还活着以外，其他一切反应都没有，甚至，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他的心，已经裂成一块块了，每每他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空荡荡的感觉就让他震惊不已，就仿佛，他的心已经被人深深地抽了出来，然后捏在了别人的手里……
那个人，不就是此刻躺在床上不肯醒来的她吗？
陆景乔坐在床头，惨白的唇瓣紧紧地抿起，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她惨白的小脸蛋，那真实的冰冷触感，让他那高大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好几下。
他们都说，她是不肯看他，才拒绝醒来的，只要他离开，她就会醒了，可是他不信，确切地说，是他不愿意这么做，他还要守在这儿，等她醒来以后，和她道歉的呢……
是啊……道歉，尽管道歉可能没用，但是他还是要道歉，因为他已经不知道，除了道歉，他还能用什么方法，挽回她的心……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带着不舍，带着心疼，带着愧疚，然后，他轻轻地一路向上，摸上了她的额头，帮她捋了捋这几天乱掉的刘海……
然后，他高大的身子朝着她俯去，冰凉且干裂的惨白唇瓣，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脸上，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陆景乔空荡荡的心里，又出现了害怕……
他害怕，她会永远这样睡着，永远这样不起来跟他说话……
哪怕她起来打他，骂他，他也认了，可是她偏偏是如此倔强，就是不肯睁开那双眼……
他的薄唇凑向她的耳畔，轻轻地叹息：“初夏……我错了……你起来打我吧，骂我吧……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冷漠地睡着了呢，只要你醒过来，无论是要我跪键盘，跪鼠标，还是跪什么丧心病狂的榴莲，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
这一次，男人没有说除了离婚……还是说，他已经知道，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应该就是和他提出离婚……
那抹高大的身影又是微微一动，然后他的薄唇覆上了她同样惨白的干裂唇瓣，轻轻地吻着，他给她最真实的触感，然后又叹息地接着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点赶到，才害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错了……初夏……孩子……孩子没了，都是我的错……你起来，责怪我……我保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注意床上人儿双眼的他，不知道此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然后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孩子……
这个关键的词语，落在了慕初夏耳里，让她起了强烈的反应，还在睡梦中的她，倏地想到，自己和医生联手撒的那个瞒天大谎，是成功了吗……
陆景乔，真的相信，她流产了吗……
“初夏……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折磨我，总比折磨自己好……”
清冷的病房里，只有男人沙哑的忏悔声，“比起早早，我更爱的人，是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人儿眼皮微微一动，然后那破碎的身子微微颤抖，陆景乔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在见到她那一声低吟之后，他死寂般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要醒了……
这样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了他的脑海里，然后，他看着床上的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淌着泪的红通通的双眼……
“只要我醒来，你什么都答应我……是真的吗……陆景乔……”
她低声沙哑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了往昔的依赖还有亲密，有的只有绝望，还有那无尽的悲凉。
那毫无感情的淡漠声音，就仿佛，她是在叫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陆景乔看着她脸上那如此冷淡的神情，高大的身子狠狠地一颤，然后，他没有骨气地别过头，淡淡地说：“是……”
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去看她那质问般的凌厉泪眼，他到底是做出怎样的错事，才让他惭愧到这种地步……陆景乔问着自己的内心，却是得不到答案……
“好……”
床上的她倏地一阵苦笑，然后泪崩不止，哭了大概好几分钟之后，她倏地定睛，望着空荡荡的白色天花板，苦笑：“陆景乔，我要离婚……”
这是她第三次和他说，也是最后一次……就算他不离，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
在那场大火里，她危在旦夕，可是出现的却是欧皓辰，在欧皓辰替她挡了池婉婉那一刀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和陆景乔，已经完了……
池早早回来了，她这个冒牌货何必再待下去呢……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陆景乔，我是真的累了……
如果是以前，陆景乔一定会严声地制止她，说出一些我就算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话，可是此刻，他的惨白干裂的唇瓣颤抖着，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样绝望地说着离婚，心底，竟然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答应她……
呵呵……答应她，然后他陷入无边地狱吗……没有她，他就死了不是吗……
陆景乔面上露出苦笑，然后薄唇轻启，目龇俱裂地看着她：“初夏，一定要离婚吗……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真的……没有任何余地了吗……”
他缓缓地闭了闭眼，那一刻，从慕初夏的角度看去，竟然瞥到了他的眼角，闪烁着什么东西……
可是太迟了不是吗……陆景乔……如果你早点对我真诚相待，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为了我，生死未卜……
慕初夏深深吸了口气，面上还是那一副淡漠清冷的样子。
寂静的病房里，此刻只听到床上的她，那沙哑的声音在静静地流淌：“陆景乔，你刚才说过的，只要我醒来……你什么都答应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
她顿了顿，缓缓地闭了闭眼，脑海里又是重现了那一场熊熊烈火，将一切燃烧殆尽……
其实，他们这么久的夫妻情分，已经被那场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了……陆景乔，我不爱你了……真的，再也不爱了……
身上，心里，无论哪个角落，此刻都在隐隐作痛，慕初夏轻轻地扯起嘴角，继续着刚才地说，下了无尽的狠心：“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放过我……离婚吧……陆景乔……”
那一刹那，她眼底又涌出了热泪，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阵阵落下，打湿了枕头，甚至打湿了床单，可是她的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停不下来……
她只是一个女人啊，她承认自己并不坚强，可是自从嫁给他后，一件件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都要强迫着她变得坚强，她为了变坚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不要了……再也不要了……她受不了了……
慕初夏缓缓睁开通红的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眸微微地眨动，鼻间，是那刺鼻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第几次了？这是她第几次进医院了？
慕初夏自己都数不清，但她清晰地见得，自从和他在一起后，进医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
陆景乔……因为爱你，我一直受伤，一直流泪，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是你深深的欺骗……
立在床边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落泪，看着她说着对他来说这世间最残忍的话，然后看着她泪脸上的绝望，狠狠地捏紧拳……
清冷的病房里，此刻只有她低低的哭泣声，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初夏……我不要离婚……”
半晌，男人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他抬头，死寂般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你杀了我，都让我跟你离婚要好受，初夏，我后悔了……我什么都答应你，除了离婚……只要你还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刻，陆景乔觉得那两个字是如此地伤人，比起前几天，杀伤力增大了好几十倍，那两个字，此刻就犹如两把刀，被她拿着，在他心里狠狠地剜着。
她如此地绝望，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痛呢？孩子没了……他们好不容易有的第二个孩子又没了……他还是没有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两，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样违背承诺的他，已经让慕初夏见怪不怪了，但是此刻，她觉得，面对这样的他，感到很痛苦，然后她绝望地又闭上了双眼。
“陆景乔……既然你说话不算话……又何必将我唤醒呢……除了离婚，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要看到你……”
只要一见到他那张当初迷倒她的俊脸，她就会想起池婉婉，池早早，想起那些处处设计，陷害她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他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她们又怎么会视她如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呢！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没了第一个孩子，一直流泪伤心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他……也是因为他，在那漫天的火光中，那个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子，才会义无返顾地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池婉婉那一刀……
不然，现在躺在ICU抢救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或者，她可能和孩子，都已经死了……‘
“初夏……”
那抹高大的身影终于在这个时候动了，他轻轻地唤她，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眼角，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但是没有用，她的泪，连带着打湿了他的手指，越流越凶，就仿佛流进了他的心里……
陆景乔不知道，一个女人竟然可以绝望崩溃，痛哭到这种地步，他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样子，惨白的脸上，是满满的绝望，她还紧闭着眼，现在，是不是就连看他一眼，她都觉得无比厌恶呢……
陆景乔的心里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着，他要失去她了……不……不要……
然后他俯下身，惨白干裂的唇瓣贴上了她的脸，冰冷的唇瓣，在她的脸上扫着，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纷纷地吞了下去，咸涩，犹如她，和他，现在的心……
他的触碰，让她的秀眉狠狠地拧起，还是那熟悉的触感，可是早已经变了味道，她猛地想起池早早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我现在去找景乔了……你倒是猜猜看，他是会来救你，还是会和我上床……”
所以，他的迟到，是因为被池早早拐走了是吗……现在，他竟然还敢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和唇瓣，来碰她……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慕初夏猛地睁大眼，闪烁着无比悲鸣的眼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接着，她猛地伸出被窝里还挂着点滴的手，狠狠地朝着那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脸上扇去！
“陆景乔！你他么别碰我！我嫌脏！”
不是愤怒，不是厌恶，而是对他的绝望和恨，不是什么狗屁的因爱生恨，她和他的爱，已经在那场火里，都被烧尽了……
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了那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她的愤怒声。
男人呆呆地站在床边，侧脸上隐隐地发疼，他知道她要打他，但是没想到她下手竟然这么重，到底是有多么痛苦，才会让她下这么重的手……
陆景乔发疼的心里是满满的心疼，他不怕她打他，他倒是希望她可以通过打他这种简单的方式来发泄，如果打她，她可以不生他的气了，那么他可以伸出脸，让她随便打……’
可是又那么简单吗？
慕初夏终于忍不住，不在压抑着自己，痛哭流涕了出来，伴随着嚎啕的声音，此刻，心底的痛，委屈，还有对欧皓辰的愧疚，化成了泪，一点点地落了下来，让他措手不及……
“陆景乔，你这样拖着有意思吗……如果之前，你就放我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绑架事件，我也不会躺着这里！欧皓辰，也不会被池婉婉捅刀，躺在那儿性命垂危，陆景乔，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哭的身子狠狠地颤抖，身上的伤口，因为她身体的动作，而又作痛，但更多的是，是心里那种撕裂的痛……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陆景乔！当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离婚啊……”
她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玩具的无助小孩，苦苦地哀求他，求他放过她……他有那么可怕吗？听着她的控诉，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起他自己来了……
目龇俱裂的陆景乔紧抿着苍白的唇瓣，忍着眼里也要掉落的透明液体，轻轻一笑：“你现在心情不稳定，我不和你说，初夏，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倒不如拿把刀杀了我吧……”
无尽的叹息之后，然后他转身，不愿在这里再逗留，确切地说是他怕，在这里再待下去，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他离婚……
他再也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了……
转过身的他，一滴泪又是落下，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往外边走去。
“等下！”
床上的女人声音一下子变得凌厉，但是不等她开口，陆景乔就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你放心吧……欧皓辰已经救过来了，抢救了一天一夜，他总算是活过来了，你放心……”
然后，那抹高大的身影出了病房，随着房门的落下，呆呆地望着雪白天花板的慕初夏叹息着闭上了眼，落泪的同时，脸上露出了第一抹，她醒来到现在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
她暗暗地嘟囔，然后又觉得累极，沉沉睡去……
陆景乔带上了房门，一出门就碰到了躲在迟浩怀里痛哭的程小雅，他轻轻地瞥了眼迟浩，看着对方眼里的那股失望的目光，他苦笑，看样子，他们在外边等了很久了……
“程小雅……进去看看她吧……她刚醒来，情绪很不稳定，我担心……她会……”
做傻事那三个字，硬是停留在了他颤抖的唇瓣上，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觉得心口紧紧地一缩，除了痛，还是痛……
话音落下，陆景乔就想走，但被哭的不能自已的程小雅叫住。
“陆景乔……既然你们都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愿意离婚呢……离婚，对你们两个都好……”
陆景乔顿了顿，苦涩地笑笑，“不离婚，离婚了，我会死，这样，我还能看着她活着，哪怕她恨我一辈子……”
……
手术室内，一片慌乱，因为这个病房情况严重，内出血，胎动大出血，后背有严重的伤……
伤成这样的病人，还是个女人，孕妇，那些医生倒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最要紧的是，病人心中的绝望，透漏在了她的脸上，那空洞洞的双眼，在他们第一次准备打麻醉的时候，及时地睁开……
通红的双眼，望着手术室里那耀眼的灯光，她的眼里又淌泪，顺着脸颊落下，她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干嘛……
耳边那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她心里一颤一颤的，此刻，心里没有了疼痛，只有悲伤，她的心，因为麻木，变得不是那么地痛了……
“慕小姐……要上麻药了……”
病人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也着实将那些医生给吓了一跳，负责打麻药的护士看着她那空洞，绝望的红眸，拿着针筒战战兢兢地过去，下一秒，慕初夏抓住了那个手术室的医生的手臂，一双红眸猛地瞪大。
那样子，甚是骇人，关键，她还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她干裂的唇瓣缓缓地张开：“医生……医生……我求你……我求求你……如果孩子出事，要保孩子……不要管我……还有帮我外边的人，就说孩子没了……医生，我求你……”
此刻，哪里都是痛的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可以撑着自己快要破碎的身体，说完这一番话，她眼角顺下的泪，已经将床单给打湿……
“这……”
那个执刀的医生犹豫不决，面色凝重，下一秒，慕初夏就开始发作了，她猛地拍掉了护士手里的针筒，紧紧地抓着那个医生的手臂，挣扎着就是要坐起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接受治疗……医生……我求你……”
眼看着她就要坐起，然后她的小腹，又是一阵抽痛，那种钻心的撕裂般的疼，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劈开，她又倒了下去，身子开始蜷缩，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额头已经冒下了阵阵的冷汗，但是她干裂的惨白唇瓣，还是张开着哀求：“医生……我求你……求你答应我……医生……求求你……”
那个医生于心不忍，看着这样绝望，还忍着痛恳求他的病人，那个男医生心里的恻隐之心发作，最终是叹息着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好好配合治疗……我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身子快被撕裂的慕初夏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巨石，然后她厚重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了，缓缓地盖上……
孩子，妈妈不会让你出事的……不会的……
……
手术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慕初夏伤了内里，如果这个时候流产，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那个医生费尽了千辛万苦，总算是将母子都给保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些善后的工作，护士走了过来，满脸凝重地问他：“医师，真的要欺骗外边的人吗？这样，会不会是违反医院里的规矩。”
那医生踌躇了一下，扭头瞥了眼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她，抿紧唇瓣，半天才开口：“就按照病人要求的出去说吧，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病人绝望成这个样子……估计外边的她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
走廊上的几个人，从中午，等到了日落黄昏，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在黑夜覆盖住整座城市之前，那刺眼的红灯倏地一暗，手术室的门总算缓缓地打开。
而一直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的陆景乔快速地冲了过去，抓住了出来汇报护士的双肩，目龇俱裂地问：“怎么样了？我老婆怎么样了？”
迟浩和程小雅也跟着过来。
那护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恐怖的样子，心里突突地一跳，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之色，她又想起了医生的话，面色深重地对上目前这个男人血红的眸子。
“病人内出血，胎动失血过多，胎儿不保，我们已经做了引产手术了，总算，病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现在，只等着她醒来。”
轰！
陆景乔痛到不行的脑子一下炸开了，然后他后退了两步，打颤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孩子没了……”
如果此刻，陆景乔不是被悲伤给蒙蔽了心智，他就应该想到，如果慕初夏真的到了要拿到孩子的地步，医生一定会出来通知，让他签人工流产同意书的……
可是在这种状况吓，他的痛到极致的心里，只有不断地重复护士说的那一句话……那就是孩子没了……
没了孩子……他和她最后的一丝羁绊也断了，陆景乔更怕的是，她会借此……跟他再提离婚……
护士看着男人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极力地掩饰着心虚，不让它显示到自己的脸上来，然后一板一眼地机械化地说：“等会病人就会被推出来，打了麻药，应该过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就会醒吧。”
陆景乔呆愣地站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下，耳边嗡嗡作响着，却是已经听不清护士到底是在说什么了，耳边，心底，一直只有一个声音回荡着，那就是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他自己轻声地嘟囔，然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在迟浩和程小雅的恐慌双目之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陆景乔！”
耳边不知是谁的惊呼声，陆景乔不知道，但他感受的到，闭眼之间，自己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孩子没了，她和他，也走到了尽头……
……
慕初夏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有多久？久到她将那天的恶梦一遍遍地重复……
那漫天的大火，犹如一条龙，将他们给狠狠地吞噬，然后那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池婉婉突然刺来的那一刀，刀剑没入血肉，然后鲜血四溅，狠狠地喷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一遍遍……她就这样重复着这样的恶梦，一遍一遍，到底有多少遍，她不知道……她哭着，喊着，可是没有人救他们，她的丈夫，陆景乔，拥着池早早，笑着，冷漠地离她而去……
然后，她听到欧皓辰气息奄奄地对着她说。
他说：“初夏，你快走，别管我……”
他说：“初夏，你还有孩子，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你快走！”
他说：“初夏，拖着我只是个累赘，你给我快走啊！”
他说：“……”
最后，他躺在她的腿上，血流满地……
然后她又陷入了黑暗当中，然后继续着这场恶梦的循环……慕初夏也知道这是梦，可是她却睁不开双眼，她醒不过来……不知道是哪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醒来，眼皮厚重的，就好像是被人用胶水给粘住了一般……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醒过来……
实际上，她已经睡了三天了……三天，陆景乔在昏过去的那天晚上就醒来了，然后目龇俱裂的他像是发疯一般地冲到了她的床前，守着她。
看着她静静沉睡的惨白睡颜，陆景乔只觉得自己心痛到不行，那是一种全世界都压在了他身上的无力和窒息感，他真的觉得，自己也和她一样……快不行了……
可是偏偏，她睡了三天，还不醒来……期间，陆景乔反怒地质问医生，就差将这个医院拆了，可是她好像就是故意捉弄他一般，就是不睁开那双眼，不给他希望，还是说，她不愿意再看到他……
整整三天，陆景乔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变得更加地沉默寡言，期间，迟浩来了，问他如何处理池婉婉，他没有理她，池早早来找他，他也没有找她，他就那样坐在慕初夏的床头，静静地望着她，抓着她的手，等待着她醒过来……
陆景乔坐在病床前，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床上毫无血色，睡着的她。
他甚至不敢眨眼，因为他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皱眉，因为这就意味着她要醒了，可是偏偏，她仿佛就是在拒绝他，除了她还有呼吸，提醒着他，她还活着以外，其他一切反应都没有，甚至，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他的心，已经裂成一块块了，每每他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空荡荡的感觉就让他震惊不已，就仿佛，他的心已经被人深深地抽了出来，然后捏在了别人的手里……
那个人，不就是此刻躺在床上不肯醒来的她吗？
陆景乔坐在床头，惨白的唇瓣紧紧地抿起，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她惨白的小脸蛋，那真实的冰冷触感，让他那高大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好几下。
他们都说，她是不肯看他，才拒绝醒来的，只要他离开，她就会醒了，可是他不信，确切地说，是他不愿意这么做，他还要守在这儿，等她醒来以后，和她道歉的呢……
是啊……道歉，尽管道歉可能没用，但是他还是要道歉，因为他已经不知道，除了道歉，他还能用什么方法，挽回她的心……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带着不舍，带着心疼，带着愧疚，然后，他轻轻地一路向上，摸上了她的额头，帮她捋了捋这几天乱掉的刘海……
然后，他高大的身子朝着她俯去，冰凉且干裂的惨白唇瓣，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脸上，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陆景乔空荡荡的心里，又出现了害怕……
他害怕，她会永远这样睡着，永远这样不起来跟他说话……
哪怕她起来打他，骂他，他也认了，可是她偏偏是如此倔强，就是不肯睁开那双眼……
他的薄唇凑向她的耳畔，轻轻地叹息：“初夏……我错了……你起来打我吧，骂我吧……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冷漠地睡着了呢，只要你醒过来，无论是要我跪键盘，跪鼠标，还是跪什么丧心病狂的榴莲，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
这一次，男人没有说除了离婚……还是说，他已经知道，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应该就是和他提出离婚……
那抹高大的身影又是微微一动，然后他的薄唇覆上了她同样惨白的干裂唇瓣，轻轻地吻着，他给她最真实的触感，然后又叹息地接着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点赶到，才害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错了……初夏……孩子……孩子没了，都是我的错……你起来，责怪我……我保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注意床上人儿双眼的他，不知道此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然后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孩子……
这个关键的词语，落在了慕初夏耳里，让她起了强烈的反应，还在睡梦中的她，倏地想到，自己和医生联手撒的那个瞒天大谎，是成功了吗……
陆景乔，真的相信，她流产了吗……
“初夏……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折磨我，总比折磨自己好……”
清冷的病房里，只有男人沙哑的忏悔声，“比起早早，我更爱的人，是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人儿眼皮微微一动，然后那破碎的身子微微颤抖，陆景乔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在见到她那一声低吟之后，他死寂般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要醒了……
这样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了他的脑海里，然后，他看着床上的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淌着泪的红通通的双眼……
“只要我醒来，你什么都答应我……是真的吗……陆景乔……”
她低声沙哑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了往昔的依赖还有亲密，有的只有绝望，还有那无尽的悲凉。
那毫无感情的淡漠声音，就仿佛，她是在叫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陆景乔看着她脸上那如此冷淡的神情，高大的身子狠狠地一颤，然后，他没有骨气地别过头，淡淡地说：“是……”
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去看她那质问般的凌厉泪眼，他到底是做出怎样的错事，才让他惭愧到这种地步……陆景乔问着自己的内心，却是得不到答案……
“好……”
床上的她倏地一阵苦笑，然后泪崩不止，哭了大概好几分钟之后，她倏地定睛，望着空荡荡的白色天花板，苦笑：“陆景乔，我要离婚……”
这是她第三次和他说，也是最后一次……就算他不离，她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
在那场大火里，她危在旦夕，可是出现的却是欧皓辰，在欧皓辰替她挡了池婉婉那一刀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和陆景乔，已经完了……
池早早回来了，她这个冒牌货何必再待下去呢……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陆景乔，我是真的累了……
如果是以前，陆景乔一定会严声地制止她，说出一些我就算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话，可是此刻，他的惨白干裂的唇瓣颤抖着，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样绝望地说着离婚，心底，竟然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答应她……
呵呵……答应她，然后他陷入无边地狱吗……没有她，他就死了不是吗……
陆景乔面上露出苦笑，然后薄唇轻启，目龇俱裂地看着她：“初夏，一定要离婚吗……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真的……没有任何余地了吗……”
他缓缓地闭了闭眼，那一刻，从慕初夏的角度看去，竟然瞥到了他的眼角，闪烁着什么东西……
可是太迟了不是吗……陆景乔……如果你早点对我真诚相待，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为了我，生死未卜……
慕初夏深深吸了口气，面上还是那一副淡漠清冷的样子。
寂静的病房里，此刻只听到床上的她，那沙哑的声音在静静地流淌：“陆景乔，你刚才说过的，只要我醒来……你什么都答应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
她顿了顿，缓缓地闭了闭眼，脑海里又是重现了那一场熊熊烈火，将一切燃烧殆尽……
其实，他们这么久的夫妻情分，已经被那场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了……陆景乔，我不爱你了……真的，再也不爱了……
身上，心里，无论哪个角落，此刻都在隐隐作痛，慕初夏轻轻地扯起嘴角，继续着刚才地说，下了无尽的狠心：“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放过我……离婚吧……陆景乔……”
那一刹那，她眼底又涌出了热泪，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阵阵落下，打湿了枕头，甚至打湿了床单，可是她的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停不下来……
她只是一个女人啊，她承认自己并不坚强，可是自从嫁给他后，一件件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都要强迫着她变得坚强，她为了变坚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不要了……再也不要了……她受不了了……
慕初夏缓缓睁开通红的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眸微微地眨动，鼻间，是那刺鼻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第几次了？这是她第几次进医院了？
慕初夏自己都数不清，但她清晰地见得，自从和他在一起后，进医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
陆景乔……因为爱你，我一直受伤，一直流泪，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是你深深的欺骗……
立在床边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落泪，看着她说着对他来说这世间最残忍的话，然后看着她泪脸上的绝望，狠狠地捏紧拳……
清冷的病房里，此刻只有她低低的哭泣声，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初夏……我不要离婚……”
半晌，男人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他抬头，死寂般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你杀了我，都让我跟你离婚要好受，初夏，我后悔了……我什么都答应你，除了离婚……只要你还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刻，陆景乔觉得那两个字是如此地伤人，比起前几天，杀伤力增大了好几十倍，那两个字，此刻就犹如两把刀，被她拿着，在他心里狠狠地剜着。
她如此地绝望，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痛呢？孩子没了……他们好不容易有的第二个孩子又没了……他还是没有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两，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样违背承诺的他，已经让慕初夏见怪不怪了，但是此刻，她觉得，面对这样的他，感到很痛苦，然后她绝望地又闭上了双眼。
“陆景乔……既然你说话不算话……又何必将我唤醒呢……除了离婚，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要看到你……”
只要一见到他那张当初迷倒她的俊脸，她就会想起池婉婉，池早早，想起那些处处设计，陷害她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他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她们又怎么会视她如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呢！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没了第一个孩子，一直流泪伤心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他……也是因为他，在那漫天的火光中，那个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子，才会义无返顾地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池婉婉那一刀……
不然，现在躺在ICU抢救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或者，她可能和孩子，都已经死了……‘
“初夏……”
那抹高大的身影终于在这个时候动了，他轻轻地唤她，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眼角，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但是没有用，她的泪，连带着打湿了他的手指，越流越凶，就仿佛流进了他的心里……
陆景乔不知道，一个女人竟然可以绝望崩溃，痛哭到这种地步，他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样子，惨白的脸上，是满满的绝望，她还紧闭着眼，现在，是不是就连看他一眼，她都觉得无比厌恶呢……
陆景乔的心里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着，他要失去她了……不……不要……
然后他俯下身，惨白干裂的唇瓣贴上了她的脸，冰冷的唇瓣，在她的脸上扫着，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纷纷地吞了下去，咸涩，犹如她，和他，现在的心……
他的触碰，让她的秀眉狠狠地拧起，还是那熟悉的触感，可是早已经变了味道，她猛地想起池早早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我现在去找景乔了……你倒是猜猜看，他是会来救你，还是会和我上床……”
所以，他的迟到，是因为被池早早拐走了是吗……现在，他竟然还敢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和唇瓣，来碰她……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慕初夏猛地睁大眼，闪烁着无比悲鸣的眼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接着，她猛地伸出被窝里还挂着点滴的手，狠狠地朝着那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脸上扇去！
“陆景乔！你他么别碰我！我嫌脏！”
不是愤怒，不是厌恶，而是对他的绝望和恨，不是什么狗屁的因爱生恨，她和他的爱，已经在那场火里，都被烧尽了……
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了那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她的愤怒声。
男人呆呆地站在床边，侧脸上隐隐地发疼，他知道她要打他，但是没想到她下手竟然这么重，到底是有多么痛苦，才会让她下这么重的手……
陆景乔发疼的心里是满满的心疼，他不怕她打他，他倒是希望她可以通过打他这种简单的方式来发泄，如果打她，她可以不生他的气了，那么他可以伸出脸，让她随便打……’
可是又那么简单吗？
慕初夏终于忍不住，不在压抑着自己，痛哭流涕了出来，伴随着嚎啕的声音，此刻，心底的痛，委屈，还有对欧皓辰的愧疚，化成了泪，一点点地落了下来，让他措手不及……
“陆景乔，你这样拖着有意思吗……如果之前，你就放我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绑架事件，我也不会躺着这里！欧皓辰，也不会被池婉婉捅刀，躺在那儿性命垂危，陆景乔，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哭的身子狠狠地颤抖，身上的伤口，因为她身体的动作，而又作痛，但更多的是，是心里那种撕裂的痛……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陆景乔！当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离婚啊……”
她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玩具的无助小孩，苦苦地哀求他，求他放过她……他有那么可怕吗？听着她的控诉，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起他自己来了……
目龇俱裂的陆景乔紧抿着苍白的唇瓣，忍着眼里也要掉落的透明液体，轻轻一笑：“你现在心情不稳定，我不和你说，初夏，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倒不如拿把刀杀了我吧……”
无尽的叹息之后，然后他转身，不愿在这里再逗留，确切地说是他怕，在这里再待下去，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他离婚……
他再也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了……
转过身的他，一滴泪又是落下，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往外边走去。
“等下！”
床上的女人声音一下子变得凌厉，但是不等她开口，陆景乔就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你放心吧……欧皓辰已经救过来了，抢救了一天一夜，他总算是活过来了，你放心……”
然后，那抹高大的身影出了病房，随着房门的落下，呆呆地望着雪白天花板的慕初夏叹息着闭上了眼，落泪的同时，脸上露出了第一抹，她醒来到现在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
她暗暗地嘟囔，然后又觉得累极，沉沉睡去……
陆景乔带上了房门，一出门就碰到了躲在迟浩怀里痛哭的程小雅，他轻轻地瞥了眼迟浩，看着对方眼里的那股失望的目光，他苦笑，看样子，他们在外边等了很久了……
“程小雅……进去看看她吧……她刚醒来，情绪很不稳定，我担心……她会……”
做傻事那三个字，硬是停留在了他颤抖的唇瓣上，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觉得心口紧紧地一缩，除了痛，还是痛……
话音落下，陆景乔就想走，但被哭的不能自已的程小雅叫住。
“陆景乔……既然你们都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愿意离婚呢……离婚，对你们两个都好……”
陆景乔顿了顿，苦涩地笑笑，“不离婚，离婚了，我会死，这样，我还能看着她活着，哪怕她恨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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