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到了客房时,岳筝已经平静了许多,正趴在床上,由一个婢女帮着换药。
太妃疑问着走近,“这是怎么了?”
岳筝听到这熟悉的温和的声音,眼中一热,却忍住了,强起身回道:“刚才没注意,伤口裂了。”
太妃却不让她起来,按住了示意那婢女继续,轻声责备道:“怎么这样不小心,可是下人服侍不利?”
岳筝摇头,低下头道:“是我自己没注意到,起的急了。”
太妃听了不禁轻笑,待看到这床铺上被子褥子乱成一片,又想到刚才自家儿子那个样子,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她以往不止一次的找些个有姿色的丫头放到儿子床上去,可这样的一个女人,带着个娃,也不知个家底的。真不要脸面的想勾搭独儿,她却是万般不喜的。
可再看这女子的模样,也不像那种不顾手段的攀龙附凤之人。
这时婢女已上好了药,向太妃请示过就退下了。
太妃这才笑着不着痕迹地道:“也不知你家住何处,如今为了救我而受了这伤,我也好让人去你家通知一声,免得你家夫婿担忧。”
她来之前不是没有问过那个机灵的小家伙,可是小家伙却从头到尾恹恹的,她问十句能答三句就是好的。
阿鸿过去了,那小家伙才有点活泼劲儿,只缠着问他娘怎么样了,还非要过来瞧一瞧。
而向来孩子一般的阿鸿,竟像一瞬间成了父亲似的,直哄着那小家伙睡下,才告辞一声回府走了。
岳筝听了太妃有些探问的话,暗叹了一口气。前世自己是为她挡了一镖,今生却是为了保护儿子。
所以太妃对她的态度上有所差别,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但岳筝心中还是有点些微的失落,毕竟前世的时候,心底里,她是拿这个对她无微不至的太妃娘娘当作母亲的。
她摇了摇头道:“有劳太妃娘娘挂心,民妇家中除了一个儿子,再无他人。”说着她也坐起身来,“民妇已经没事了,也该告辞。劳烦太妃娘娘让人把小儿带来……”
太妃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阵唏嘘,又听这告辞的话,忙拦住了道:“你可不许着急,你身上还带着毒呢,王太医那里说至少得三帖药,这毒才能除净。”
说着笑道:“至于你家的那个小家伙,这时只怕睡得正香呢。”拍了拍岳筝的手安抚道:“养好了伤再走,不然旁人该笑我王府小家子气了。”
岳筝由于唇上的那一块,一直不敢抬头,听此也只得点头。
心里却不禁咒骂那些杀手,竟然狠毒地在镖上浸毒,怪不得她会觉得头晕,不过儿子肯定吓坏了吧。
岳筝不得不又低头请求太妃,“待小儿醒来,不知太妃娘娘可派人送他过来?”
太妃却很喜欢地说道:“这是自然,不过小孩子终归还是聒噪,你须得静心休养呢。”
岳筝点头。
太妃又待了会儿,跟岳筝随便聊了几句,最后又嘱咐她安心养伤,这才起身离开。
房间内一时静悄悄的,只有斜射进来的阳光缓缓跳跃在地板上。
岳筝略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从异园拿了蜂蜜水出来,自己吃力地涂了伤口,又使出一杯调好的百花蜜水喝了。
探知蜂儿不在异园,不禁担心。
蜂儿不听她的话,竟然也出了异园,不知道是否受了伤?
正想着,意识里有一个微弱的回应:“主人,蜂儿没事,在陪着小主人呢。”
岳筝这才放下心来,听蜂儿细微的声音,想必它与曲儿待的地方离自己也不近,当下嘱咐了它看好曲儿,小心着外面的人。
得到蜂儿很不屑又很肯定地保证,岳筝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想起刚才的糟心事,唤了七八只小蜜蜂守了床帐,这才闭眼睡去。
……
回到家里处理了伤口,换了身衣服,就带着那几株雪莲过来王府的陆鸿,是没到岳筝所在的这间客房时,就遇见了醒来急着找娘亲的小莫曲。
当时孙嬷嬷满是焦急地在后面跟着灵活地左拐右拐的小家伙,陆鸿远远看见,不禁失笑,心想这小子倒是挺有孝心的。
陆鸿当下就施展轻功过去,说领着他去找娘亲,小家伙一脸感激,好话当时就不要钱地说了一箩筐。
到了这里,只见门外有婢女守着,屋子里面倒是静悄悄的。本以为没人,刚踏步进来就见容成独当厅坐着,沉思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鸿掩下疑惑,见容成独也是梳洗一新,便问道:“没事了吧?”
容成独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其实他也只是忍不住过来看看她是否好些了。回去心里总是不宁静。
可还没能近那床帐,就被几只嗡嗡叫的小蜜蜂给阻隔了。
想起凤翔街上那一只只的蜜蜂,容成独看着床上沉睡中的女子,竟然摇头一笑,一笑中满是宠溺。
见她没事,他这才略放了下心。在外面徘徊了几步,终究不想离开,随便就坐了下来,想到刚刚她的对抗,还有他说出的那些话,心中就一阵发愁。
看那守在床边的几只蜜蜂就知,这女人现在是防备他的。
如何,才能让她沉溺在自己的心中?
陆鸿当然不知道容成独在愁这些,将手中的一个长方木盒放在了桌上,道:“这雪莲,我那里也没用。”
正说着,二人就听见跑到里面的小孩子的哇哇大叫。
小莫曲看见这个将娘亲抱走的叔叔就知道,娘亲一定就在里面了,当下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进去,却在看见平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娘亲时吓哭了。
都怪他不懂事,不听话,才让娘亲死了!
泪水汪汪的小家伙这么想着,就扑上去抱住了娘亲的一只手臂哭叫道:“娘亲,娘亲你不要死。”
岳筝被这声音吵醒,睁眼就见扒在床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家伙。
这孩子,平时都死精死精的,怎么今天就又笨又傻的?
她哪里知道,看见她晕倒时,小家伙心里就这么害怕着呢!
笑着动了动被小家伙紧紧抱住的一条手臂,岳筝半坐起来,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轻笑着安慰:“傻儿子,娘没事。不过你再哭的话,很可能就被你哭死了。”
小家伙感受到娘亲动了动时,却哭得更大声了,不过一听这话,忙捂住了嘴巴,哽咽道:“曲儿不哭了,都是我不听娘亲的话。”
听到声音过来的两个男人,见到这一副母子相见图,心中感受各个不一。
陆鸿看着,眼角都带上了笑意,只觉得心中熨帖,对这一对母子,从初见他就觉得很舒服。
而稍后一些的容成独,看着那女人此时脸上的笑容,心中一阵不是滋味。他给的玉佩也不好好收着,他不过亲她一下,就被骂是禽兽。
那小娃她倒是抱得紧。
不过容成独终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算了,谁让那小娃是她的儿子?
傍晚王祥过来给岳筝诊了脉,悬丝的。
岳筝看着手腕上的丝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外面人的说话声她听得清楚,知道这是那个王爷坚持的。
容成独则很满意,幸亏他不喜外人接触,王府的太医都会悬丝诊脉。上午那会儿是情非得已,得让王祥施针。
这个时候,她病体娇弱,哪能随便就让外人看见?
容成独不禁看向一旁的陆鸿,想起他对那女人的破天荒的关心,虽然很淡薄,但却让容成独心中升起危机感。
不可否认,他与陆鸿相比,虽然身份更尊贵,但却不如陆鸿有优势。
只一点,陆鸿身体康健,功夫上佳,能护她陪她到老,就比自己强太多。
容成独蓦然握紧双手。
王祥收手,示意婢女进去将丝手下,这才躬身回道:“王爷,这位小娘子身上的毒已基本清除,明早服下最后一贴药,就无碍了。下官到时再过来请脉。”
容成独点头,却又嘱咐他道:“你那药莫要煎地太苦了,她喝不惯。”
王祥的胡子不禁翘了翘,那小婢女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了,王爷用得着再重复一遍吗?还有,喝不惯?谁家的药不苦,谁能喝惯药啊?
不过想起面前这位王爷,从出生就是药罐里泡大的,心中一时恻然,点头便道:“下官尽量。”
岳筝在里面听见,敛眉低头。抬手抚上下唇已感觉不到疼痛的伤口,想着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心中一空,随即跳得更加猛烈。
她忙将手从唇上拿下,用力地捂住乱跳的那颗心。
明明被人欺负了,怎么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产生感动的感觉?
这时小莫曲听说娘亲要没事了,高兴地爬到床上,要跟娘亲一起,要看着娘亲好了,等会还要给娘亲喂药。
小孩子正高兴地说着照顾娘亲的话。
外面容成独很认真地问王太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王祥,你看她的身体是否还要静养?”
王祥看向他家神色认真的王爷,只好点了点头,同时尽责的转身对着里间道:“小公子还是不要一直缠着你母亲,不然可影响伤口恢复呢。”
面皮下的神情却止不住的抽搐,自家王爷怎么是这么个性子?人家小公子依恋母亲,又那么懂事……
岳筝自知伤口如何,涂了那蜂蜜水,现在已感觉开始结痂了,况且她也不放心儿子不在她身边。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成独就已吩咐人将临近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让小曲儿住。
岳筝没开口的话也只得作罢,反正就在身边,还有蜂儿跟着,也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她还是客随主便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鸿,倒是看了容成独好几眼。
出了门,容成独、陆鸿二人走在一起。
静默无语地走了很长一段路,容成独开口道:“介之,我怕是已失了心。”
陆鸿也不知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先是没反应过来,马上又惊讶的看向他,笑问道:“允梅,你没开玩笑吧?”
其实他明白好友话中隐的失心的对象是谁,但就是不想说出口。
虽然对他那个女人的好感很淡,却要命的在乎。
在他理清心底那种似近实远、似实实虚的感情之前,他想停在她的身边。
容成独远望了眼园内曲曲折折的假山,说道:“这种事,如何开玩笑?对于她,岳筝,我要定了!”
他与其说是在陈述自己的心情,莫如说是在警告陆鸿。
容成独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陆鸿的心思如今虽然薄弱到不明显,但却是他莫大的一个威胁。
此时他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占了先机。
陆鸿笑了笑,换了话题。
……
岳筝一早起来,感觉精神清爽了不少。
想到吃了这一顿的药,就可以告辞离开,心情就更好了。
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抬手让一只随着她的动作而飞过来的小蜜蜂停在手指上。
正兀自发呆,从昨晚就一直在这里照顾她的那个圆脸的模样娇俏的婢女轻声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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