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府邸收到的是被退回的诊金,那么,该府上下一生中,便拢共只有三次向东方姑娘求诊的机会。
关于立书此条的时候,红柳也即画眉,曾好奇地问过自家小姐。
“雷老爷不是说过:医者,当仁德、普善吗?为何小姐您不但挑病人,有些不治,有些还收取高额诊金呢?”
水银淡淡地望向窗外,良久之后方才回答。
“医术无国界,但医者有。
你能融入新身份,这很好,但不能因此丢了初心。
你别忘了,行医只是我的手段,而不是在此处立身之本。
我不是来普济众生的,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曾经或未来、亲自或培养或供养出,攻伐或侵掠我敖国百姓之人。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至于诊金?
定高乃为拒,定选乃为择。
出不起钱财的,或吝啬钱财的,自是不必来寻我。
否则,我这药铺的大门岂不被踩塌?而我,除了看诊,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会再有。
于我,可再无丝毫益处了。
再者:你自贵,人自尊。你若轻贱,别人又岂会再把你当回事儿?
咱们探查消息是要紧,但拒之反而更易得。你好好想想。”
……
俊美公子书写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得出去等消息。
门外围观之人眼见他出去,便纷纷往两边散开。
不是不欣赏这名公子的出众容色,而是,其人耳佩的玉环,已经向他们标明了身份。
况亦有人出声警告过,此乃大延定亲王府世子,南宫宇。
其父定亲王,南宫斌,皇三子,乃闲散亲王。
府中姬妾无数,却只得此一子。
南宫宇,文才武功出众,年方17,因其风流浪荡,故尚未有婚配。并随其父赋闲,整日里游街打马、溜鸟逛景,只等他日继承亲王府。
就在南宫宇忐忑不安、焦急万分地,在药铺门前来回踱步,生恐美人拒诊之时。
水银换过衣衫,坐在书案前,看着负责守柜台的画尾,呈递上来的公子留书,搓起了拇指。
截止药铺开张以来,直至目前,这已是来求诊的最高显贵门户了。
画眉也看到了留书上的住址,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
“小姐,拒了吧?那定亲王好色风流,世子南宫宇浪荡成性,声名皆差。
您要去他们府上出诊,太危险了。想必那王妃,最多也只是……”
“慎言!”
水银出声打断她,看着她认真说道:
“未下手诊断前,为防先入为主,不可仅凭臆想,预判病患之疾,你都忘了吗?
再有,那俩父子虽皆属投闲置散,不沾染直接权柄,却反而给了我出诊的理由。
药铺开张才不久,我便声名鹊起,如若过多接触朝中有实权之人,那么,司马昭之心,便路人皆知了。
伏间,非长期不可为。
至于危险?咱们哪一日、哪一时,又不危险了?”
画眉垂头。
小姐总提醒自己不要操之过急,可她还是总忍不住。
“收拾医箱吧,随我走这一遭。”
水银起身,抬步出屋,下楼。
那名世子,可并非如传闻所言那般风流浪荡。
之前于堂中时,她虽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也是瞟见了那人的。
眼神清明,鼻梁有肉,下颌紧收。
身形精而不瘦,壮而不肥,分明还是童子之身。
那么,他,真的只是个纨绔儿郎吗?
尚不知已被自己惦念的美人儿、观出底细的南宫宇,终于等到了药铺中款款行出的那抹靓丽身影。
他正要急步上前,却又后退,退到了自家马车跟前。
东方姑娘只会坐自己的马车,请诊者只需带路即可。
此时他若贸然上前,冲撞了美人,便无法再将人请回了。
药铺没有规定必须候在门前,等待带路。是他自己贪恋美人颜色,舍不得先回府罢了。
……
定亲王府。
南宫宇挥开前来迎候的管事太监,亲自为东方姑娘引路。
一边在侧前方走着,一边总是用眼角余光向后扫,在又一次忍不住扫过去时,就被东方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环,给狠狠地瞪了回来。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忽地计上心头。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听闻东方姑娘喜闻奇事趣致,某有几则,这便说与姑娘听,也免路长枯燥、疲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