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人在死者所在的屋子对面。也就是这个小院中另一侧的偏屋。
此时,有人往那边屋子里送饭食。
水银的眼角余光偷瞄了他们一眼,随即,注意到了他们的脚下。
有了!有办法了!
只是……
她暗暗咬牙,嘴里的羊肉骨头发出“咔嚓”一声,她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后,继续面不改色地“咔嚓、咔嚓”将口中剩余的骨头全嚼碎后,吐到骨碟中。
之后,抬头不好意思地对着司寇继昭道:
“抱歉,在家时嚼习惯了。炖出来的骨头能补充身体所需物质,有助于腿脚更加康健有力。”
司寇继昭顿时明白了。之前他还有些暗惊,这姑娘吃饭怎么……
他也挟了一块放嘴里嚼。还别说,能不能补身不知道,但就这么嚼着还挺香的。
医者不愧是医者,吃点、喝点啥都有个说道。心内不由一时好笑又感慨。
吃完饭,水银说要在院中转几圈消消食,也不出去,司寇继昭便随她去了。
他自己则坐在那儿,看着她在院子里转圈。
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地面,是不是该洒些水了?那姑娘的裙裾有些长,带起的灰尘好像有点大?
黑黑灰灰的。
……
水银转了几圈后,就站在司寇继昭的视线之内,背对着他坐在廊沿下。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将这次下的毒,悄无痕迹地转移去别的方向。
比如:这种毒必须是别的地方也有的,不能太独一无二,否则,面对这全是敌人的敌国,自己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痕迹就会越重。早晚都会追查到自己的头上。
可是,自己怎么样才能让别的地方也有这种毒呢?这么神秘离奇的毒药,民间肯定不能有,也必须是不能常人都碰得到的地方。能是哪儿呢?
对了,皇宫!明日不是要进宫领旨谢恩吗?就让这种毒,在宫中被发现可好?可放到宫中哪儿呢?皇帝的御书房是肯定不行的,沿路肯定也是不行的。得在哪位娘娘的宫里?
但领旨谢恩的流程是非常简单的,过去给慧帝“叩”个头,然后说一些感谢的话,再听慧帝问几句,就可以直接出来了。该怎么做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宫中的物件儿呢?
南宫宇!估算不错的话,明日南宫宇会带自己进宫,而南宫宇的祖母,就是宫中年纪最大、活得最久、仍然在位的淑妃!看来,她明天得跟南宫宇走得近一点儿,引起淑妃的好奇,才有可能会被淑妃召见!
想到这儿,水银的心绪总算安定了些许。
她这么盘算的用意就是:给毒药找到出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南宫宇那人深不可测,又颇受慧帝宠爱,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那么,就完全有可能因为放置在淑妃宫中的毒药,坏了他日后的登基之路,那么,自己可就算又多收获了一重。
敌国的继位皇帝,不能是南宫宇那样的人。这是她的直觉。
这时,画眉提着工具箱回来了。
水银收回所有的心神,开始了一系列剖验前的准备工作。
自己的这个“同行”,她原本并不想剖开对方的,她想为对方保留一个全尸。但是在准备找借口不解剖的时候,她又忽然想要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痕迹。
做个记录,他日好带回国,让国人及后人们好好地看看、仔仔细细地看看,那些曾经为了国家不惜牺牲一切的人,在他们视线的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都曾经遭遇和经历了些什么。
英雄,不该被默默地遗忘!
只有牢记英雄的牺牲,后人们才会加倍地珍惜和努力!
她看着画眉,眉眼从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仔细记录好我说的每一个字。维生者权、代死者言!”
这八字一出,周围所有人的神色,都不禁变得肃穆了三分。
司寇继昭更是敛正了神色。一时只觉那火烛下的身影,异常地端正、高大,且熠熠生辉。
忽然有种感悟:自己以前是不是低瞧了仵作?低瞧了女人?原来有些仵作、有的女人,也可以是如此地神圣、凛然不可侵犯。
再又想到:职业,是不是不该分出高低贵贱?因为每种职业,都有其特有的性质和存在的作用,都是互相关联并相辅相承的,自己,是不是该换种眼光看待这一切?
不由陷入了深思。
而水银在看到画眉做好记录准备后,就走去了搭放着英雄尸体的板床面前。看着平躺在自己面前、已经毫无声息的“同伴”,她莫名有种想恭恭敬敬上三柱香的冲动。
可惜不能……她垂下头,在心里对逝者拜了三拜后,才抬手开始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