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楚邝还真给陆梨送来了蛇药。
清早的尚服局里人影穿梭忙碌,陆梨因为手受伤了,姑姑安排她干点轻省的活儿。把库里拨下的柔纱用剪子裁成小块,再浸润到热水里,少顷捞出来给旁的宫女熨烫。这是在她改进之后多出来的一道工序,为要使胭脂在娘娘小主们皮肤上更好地吸收。
这宫里头没新闻,大家都知道她昨儿被泰庆王拉了手,眼里又羡慕又好奇,旁侧敲击着问:“梨子你的手怎样了?今儿还肿着么?”
陆梨倒也直率,她对楚邝是并无好感的,还是小太监的时候看见他就老远绕道儿跑。陆安海打小灌输她宫廷生存的那套理论,越是不想留人话柄的事儿,越要显得坦坦荡。她便轻描淡写道:“那蛇有毒,多亏了二殿下大义出手,不然怕是伤着的不止我一个。当时旁边宫人可多,我也算沾了大伙的光,万岁爷的皇子们都宅心仁厚。”
她这么一说,倒又叫人反驳不起来,傍晚纳凉的确实多,泰庆王若放任着蛇咬人,真也是不够爷们了。
哪儿想话音才落,就有宫女跨进二道门走进来,挤眉弄眼道:“陆梨,外头有人找你。”
陆梨猜着是讨梅和春绿,昨儿本还担心讨梅会不会多想,以为她来看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可是薛小主和尤小主?”
那宫女卖弄玄虚:“你自己去瞧着,怕是个贵人哩。”
她听得好奇,总不会是吴爸爸,出去却看到衍祺门下竟站着小喜子。不自禁回头看,果然姐妹们一个个翘首顾盼着,便只得硬着头皮问:“喜子公公来找我何事?”
“是梨子姑娘。”小喜子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转过来。其实看着陆梨是很顺眼的,不太想得罪,万一将来还得叫一声娘娘呢。但是楚邝在他来之前板着脸,特地叱他别给自己坏事,他晓得主子爷想在陆梨跟前充什么角色,那叫欲擒故纵。
就也板着一张脸吊尖儿嗓子道:“我们主子爷叫我给你送药来了,你先甭谢,主子爷说了,这是看在你先头给贵妃娘娘煮食儿的份上,才赏你的恩典。不过恩典归恩典,欠下的也要清算。刀杀了蛇可以洗,本来刀就是染血的物件,但帕子是拭肤表的,不能沾腥,昨儿被你缠了伤口就等于废了,叫你给他绣个一模一样的手帕还回来。”
他说得贼顺溜,一脸傲慢不耐烦的模样。倒叫陆梨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奴才都是看主子脸色吃饭,他这般态度,想来老二还是看她不顺眼的。看不顺眼才好呢,她巴不得不与他有牵扯。皇子爷得有多少张手帕?那是一年四季都不缺,他非得叫她绣,她也不想欠他人情。还清楚就好了。
陆梨就说:“那回头奴婢做好了,送去给喜娟。”
小喜子把一小卷绢丝料子塞给她:“倒不用你送。殿下九月过就要出宫建府,喜娟最近时常出去布置,你做好了殿下估摸着时间自己会来取。”
这会儿小姐妹们都踮着脚尖看呢,陆梨也不想同他磨缠,只得先收下来。小喜子便抿嘴斜了陆梨一眼,姑娘家果然是皮薄好上当。这一来二去,事儿可不就这么成了。
“忘忧草,含笑花,劝君闻早冠宜挂……”讨梅手里攥着个荷包,哼着曲儿从幽幽窄窄的东三长街上转昭华门过来。荷包里头装着她找人弄来的蛇药,到底是不放心陆梨想过来瞧瞧。正要跨过苍震门,看到这一幕画面,脸上原有的笑意便凝住。只当是二皇子谴亲随给陆梨送绢子,想到昨天李兰兰说的那些话,再看陆梨把绢子攥进袖管,她少顷便又默默把荷包拿回去了。
似乎今岁的雨都集中在六月,十六那天晚上下了场暴雨,雷电把尚食局震塌了一堵墙,院子里都是砖头和土。于是十七那天的考试,就安排在御花园天一门下的空地前。
正值巳初的光景,夜雨过后显得清凉怡人,御花园里树影摇曳,风和日丽。今岁报考尚食局的宫女加起来得有二十六人,分成上午下午两拨考试了。空地上架起来两排小炭火炉子,边上各搁一张小桌,上头放着香菇、白菜、豆腐和葱姜蒜料等家常素菜。荤食则是按各人的需要自己挑选一样,或肉或鱼或虾蟹皆可。陆梨抽到了第二排第三号,因为记着吴爸爸的嘱咐,便事先预订了一条五花肉。
这会儿御膳房那头还没把食材送过来,姑娘们便坐在树荫下闲聊着。陆梨早前没做过荷叶肉,宫廷里没听说,李嬷嬷也未教予她,都是这三四天里临时琢磨的。心中反复回放着工序,荷叶得划丝入味,肉要焖得软嫩酥烂,蒸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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