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浮起了一个近乎嘲讽似的笑。“因为冯斯提起完了最后一点作用,就死了啊……他已经不存在了。我逃出来了……可是也只有半个我逃出来了。”
林三酒嗅了嗅夜风里的气息。
她不用走近都能闻见,从喇叭花深处里一阵阵扑出来的血腥与恶臭,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意识到喇叭花底部的深红其实并不是花瓣本身的颜色。
也就是说,砍掉莫奇双腿的人格,与切去自己三分之一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格,手段也不一样。分头击破自己这一行人,与派人格追捕人格,很有可能是同一时间进行的……
枭西厄斯到底分裂出了多少人格?这样下去,他的能力还有边界么?
现在看起来,他正在有意识地通过杀掉卢泽人格这一途径,不断刺激自己产生新人格;卢泽的人格能力虽然各有所长,但终究还算是正常进化者的范围——枭西厄斯产生的可就不一样了。
忧虑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林三酒的脑海里,每过去一分钟,就好像更加黑沉窒息了一分;然而眼下,却还有另一个问题更让她不得不在意。
“你也是卢泽的人格,那么你认识Bliss吗?”林三酒低声问道,“这么多年了……她一定变成最终完全体了,对不对?”
就在她盼望着莫奇能够回答一个“是”的时候,莫奇却张开了干干的嘴洞,说:“不……她没有。”
“没有?那么伤了你的人,也在追杀她?”林三酒一愣,神经立刻就绷紧了;旁边,清久留转头看了她一眼。
莫奇对于Bliss的去向或安全与否,显然并不感兴趣。他应付似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急切地说:“求你了……带我回花圃吧,我的花圃还在……只要你带我回去,把这只喇叭花的底部埋进土地里,我就还能恢复……”
林三酒与清久留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把话说出口,也用不着说出口——谁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他们冷漠;此时此刻,莫奇不知道,能让他获救的一切前提都不存在。他只能继续这样苟延残喘下去,等待着命运给他决定的结果。
“那个人格,是什么样子的?”林三酒问道。她不愿意让莫奇生出希望、再希望落空,因此也不应带他回去的那一茬。
莫奇顿了顿,一时间好像强压下去了急迫得要大哭大喊的冲动;他不敢不回答林三酒的问题,张开了嘴——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珠忽然往下一转,从林三酒身上转了下去,落在了地面上。
那一瞬间里,强烈的危机感就像电一样打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连喊一声“当心”的空隙也没有了,【防护力场】随着勐然加重了的心跳一起明亮起来,极速扩展、包住了她自己和身边的清久留——光亮起来的同一时间,林三酒已经扭身朝清久留扑了过去,脚下一蹬,带着他远远地跌在了数米开外的地面上。
“怎么了?”在她身下,清久留颇有几分狼狈地问道。
林三酒也不知道——刚才那块地面上怎么了?她脚下有什么?
莫奇究竟还是没能回答上来她的问题。就在林三酒急急一转头的时候,仿佛她脖子的转动也牵动了莫奇的头颅似的,他软软垂在喇叭花上的脑袋忽然一动,仿佛被人稍稍推了一把似的,骨碌碌地从喇叭花上滚了下来。
当他的人头落地时,急速萎缩、坍塌的喇叭花,也一起砸在了地上;花瓣、灰土和草叶,无声无息地埋葬了那一个人格。
在林三酒二人原本所站立的地方,此刻多了另外两个人影。
乍一看,她差点还以为那二人是孪生兄弟;只是第二眼再看去,她意识到他们长相、身材、发色都不相同——他们穿着同样的长袍,在一张宽一张窄的面孔上,也都戴着同样一副空洞冷漠的神情。
好像他们内里都是空的,风吹过时,激起了一模一样的回音,以至于外表上的差异,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土一样不重要。
这是林三酒第一次看见由枭西厄斯产生的人格,如果他们也可以被叫做“人格”的话。
“喂!”
清久留冷不丁从身边喊了一声,把林三酒给了吓了一跳。“之前没见过啊,怎么,你们刚到吗?”
两个人格互相看了看,似乎没有意料到这个问题。
“一看就是,不然我们刚才哪有说话的机会了。”清久留依然坐在地上,但林三酒能感觉到,他身体每一块肌肉都是绷紧的。“这就说明……枭西厄斯前不久才从这里急着走了,但又不想放过我们,才派了你们来?”
左边个子高一点的人格,慢慢地咧开嘴,笑了一笑。
“你们几个……可以一起死了。”他声音干燥地说。
几个?
不就是她和清久留两个人吗,他把已经死去的莫奇也包括在内了?
林三酒心中刚一生出疑虑,却见左边的高个儿抬起手,好像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重向下一掷——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从不远处一间农仓的房顶上,跌落下来了一片红色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