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荑再一磕头俯首,声音饱含秋意的苍凉,像经历了一夜霜雨拍打憔悴枯槁的小草。你以为它死了,它还活着,你以为它还活着,可它已经丧失春意的色彩。“民女自认卑贱,何德何能得晋王殿下和贺兰公子两位贵人青眼有加,承蒙你们抬爱了,然而民女确实不配。”
顿了一下,她隐藏压抑,尽量使自己平静无波道:“若说民女是祸水,实则也当不起。贺兰公子欲娶民女,也只是抬为妾,可见爱之浅。晋王殿下非要民女不可?不见得,否则这七年来奴婢也不仅仅是在王府中为奴了。至于两位贵人何至于为民女大打出手,民女真的要问问了,两位贵人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在这七年里或是前几日向陛下请旨,而非得在宫宴上闹得不可开交,令民女成为罪人,将忍受陛下的惩治?呵,可见两位贵人真有心怜悯民女呢,而民女真可以成为你们的祸水了!”
穆荑冷笑,今日她豁出去了,权贵又怎么样?陛下皇太后又如何?反正一味忍让她也难逃一死或者被随意摆布的命运,倒不如把话说得明白!
“至于‘暗通曲款’、‘私通苟且’那就更可笑了!民女斗胆问问贺兰公子,民女何时对你说了那番话?民女以何种姿态苦苦挽留你?我们又在何地做了那些事,你有何凭证?还是你信口雌黄,随意污蔑民女的清白?”
“你……你你你……你……”贺兰睿之跳出来急欲反驳,但被穆荑凛冽、视死如归的眼神吓退了,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语,因为口说无凭,他的确是空口白牙乱说的。当初他编这个谎话不过仗着自己脸皮厚名声臭,不介意再臭了,而穆荑不同,她是清白女子,又端庄温婉,断然不会做撕破脸皮的事,他遇到的许多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吃了亏便自己忍受了,没法忍受便自尽了,谁像穆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出丑强行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给众人过目一遍,只要她做得出扒开自己伤口的事便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好比脱光了衣服给别人看,是不是清白还不一目了然么。别的女子断然不敢这么做,但穆荑做到了,因此他输了,他太低估穆荑的忍耐能力!
穆荑又问晋王:“王爷,当年回京,你娶了小凉,定民女为奴婢,便已经确立了你我的关系,民女自认为毫无亏欠王爷,甚至穆家上下也没有对不起王爷!您何至于这么玷污民女的清白?诚然,民女是您的奴婢,可以任由你处置,但您若真的以如此轻浮的手段随意打发奴婢,那奴婢也唯有以死保留尊严!”
“小芍……”晋王心痛。
穆荑却已经向皇帝磕头,“陛下,这两位贵人民女般配不起,然而民女清清白白,也忍受不了自身名节遭受玷污,倘若您真要处置,民女愿意以死谢罪,民女即便是死,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最有一句她咬牙切齿,说得洪亮大声,在场只要是有耳朵的皆可以听见。
穆荑在赌,这一局她下了很大的本,拿自己的命来赌,赌回自己的自尊,赌回自己的清白,甚至赌回自己的前途!
场中又炸开了锅,穆荑听到他们议论纷纷,隐约有人说道:“倒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不愧是穆将军之女,骨气犹存!”“即便是弱女子也有风骨啊!”“恐怕是一场误会吧,这样的女子岂会不惜自己的名节……”
薄太后盛怒道:“好,你非要死,哀家便成全!”
晋王冷笑:“看来母后的确是要让儿臣为难!”
沈择青忽然跪地请罪,那挺拔如山,坚硬不可摧的身影及薄唇紧合,表情严肃的脸面令在场之人皆悄悄安静了,霎时所有的目光皆投注到他身上。沈择青拱手道:“陛下,皇太后娘娘,臣斗胆替穆姑娘求情,请陛下及太后饶穆姑娘一命!国有法度,不刑无罪之人,穆姑娘并无过错,何至于死?倘若真要以什么作为交换,臣愿献出所有封赏及官爵,并非臣不爱惜陛下的器重,而是为臣先为人,倘若为人尚不能够受恩还情,救恩人于水火,还有何品德担当一位好臣子,当初沈某落魄之时承蒙穆姑娘点拨资助,穆姑娘对沈某有再造之恩,倘若沈某见死不救,那也不配为陛下的臣子了!臣以自身封赏及官爵求情,求陛下、太后娘娘不刑无罪之人!”说罢磕三个响头。
远方女眷席位的蓝小姐默默站起身,望着跪拜磕头的沈择青不发一语,眼里却闪过难以言喻的苦涩。
在场之人无不佩服沈择青的能言善辩,沈择青这是给皇帝和太后下套啊,前方是明君之路,后方是逞一时之快杀了穆荑,看他们是想要走明君之路还是杀死穆荑了。太后一时被沈择青噎住了,找不到话语。
皇帝甚为心烦,开始暴躁了,张开双手道:“你们到底让朕如何?”
穆荑却在此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觉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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