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戳在怀里许久的揉得发皱的红布包取出,曾经编排了许久的话语到如今只剩下最朴实的一句:“我见你钗饰不多,前几日到金凤楼专门定做了一只金钗给你,你看看……合不合适。”
穆荑接过了,拆开红纸,之间里头躺着一只五寸长的花钗,牡丹的花头,中间还镶嵌一颗东珠,做工考究精良,十分精致。她颤抖地举起金钗,爱不释手地打量,内心忽然涌出酸涩的情感。“十五岁及笄之时,我尚在水家村,父亲用攒了一年的铜板为我买了一只银钗,他说待回了京城便补给我金的,可惜没来得及补他便死了。后来小凉也送我几只金钗,但都是晋王送给她的,从来没有有人送我金钗,也许你只是替父亲补了这只钗子是么?”
沈择青心疼,难怪她不爱打扮,因为毫无意义,她甚至连一只自己专门订做的钗子都没有。“静女,往后我多送你钗子如何?”
穆荑忍下心酸摇摇头,淡然一笑:“不打紧,我已经习惯了,只是稍微感慨而已,天晚了,沈将军回去吧!”
沈择青微叹,他深知她习惯了被忽视,被冷落,他想要对她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触动她的情绪,他只能细水长流,由浅入深,令她冷透的心逐渐复苏,逐渐体会到被关怀的温暖。
他又与她依依不舍地道别,并吩咐她早点休息,这才离去了。
穆荑又在灯下仔细打量那只珠花钗,眉眼温柔,爱不释手。
这一幕只令树影下的晋王十分难堪,而且羞愧。原来他错在从未体谅她的心思,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情感。这么多年他甚至连一只金钗也没送过她,虽然他也没特别送过府中的女人任何东西,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月例赏赐的,或是宫里的贡品分发的,连小凉他也没有主动送过,都是小凉自个儿讨要来的。
他见小凉把从他手上讨来的专门订做的金钗分给穆荑,便以为是他送过穆荑的了,还十分欢喜,每次小凉讨要他都大把大把地赏赐,却不知穆荑心里从未认可。
他看着她拿着沈择青送给的东西便狼狈难过,是他不够沈择青细致周到?是他远没有沈择青想得细致入微,会讨女孩子欢心么?
看着穆荑手中那只金钗,他又愧又恨,还十分嫉妒,眼看穆荑在沈择青的温柔讨好下一步步沦陷,他愤怒得发狂!他不容许穆荑在沈择青的讨好下一步步偏心向沈择青,穆荑原本应该是他的!
穆荑满足一笑,侧头想要把金钗插入发髻中,但却又停下,还是仔细地把金钗包好拢到袖口,这样的钗子她应该在特殊场合佩戴,而不是随意拿出来簪戴,免得弄花了它。她心情欢快地转身回巷子,然而这时候她才发现树影底下有人。
穆荑吓了一跳,试想有人暗中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种感觉相当令人毛骨悚然。她对着树影道:“谁?”
苏公公看了看晋王,见晋王仍是不动,他正打算要不要回应呢,免得穆掌事以为他们是贼。他十分不解王爷身份如此尊贵,为何躲在暗处像个觊觎狂一样盯着人家,多不体面啊!谁知晋王有所行动了,负手走出去,苏公公感慨,还好王爷的身形还算端正,否则真被当做觊觎狂了。
穆荑见晋王,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他为何大晚上地站在此处,但也没有像个咋呼的丫头一样一惊一乍发出声响,只是很快平复心绪上前施礼,“不知王爷夜晚在此有何事?”
晋王冷冷盯着她,忽然伸手道:“拿来!”
他的话语来得十分莫名其妙,而且冷,令穆荑外头不解。
晋王又咬牙切齿下令:“你袖口藏着什么东西,拿来!”
穆荑真真郁闷笑了,想来他是看到她与沈择青的相处了,她心中有疙瘩,也只是忍了忍,恭谨道:“这是民女的私物,王爷也要过问?”
晋王忽然改了口,皮笑肉不笑道:“本王瞧着好看,也想要看看,不允么?”
穆荑甚是无语,若不是处于礼貌她大抵要把眼皮子翻一翻,晋王发什么瘟症呢!
“穆掌事这般小气,本王只是过目一下你手头上的金钗也不给?”晋王仍是皮笑肉不笑,并让苏公公上去。
苏公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以眼神示意穆荑,那模样好像说:你便给他吧,一个大老爷儿们又是王爷,他能干什么!
虽然苏公公也不知晋王到底想干什么,一把年纪还上过朝的,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儿,但他是奴才,主子叫做什么他也只能照做了。
穆荑也觉得这般畏畏缩缩实在小家子气,便给他了。苏公公赶忙转身低着身子双手奉给晋王。
晋王嘴角一扯,毫不怜惜地胡乱扯开红布包,拿起金钗看看了,那眼神更冷,嘴角的笑容更凛冽了。穆荑还整心疼呢,谁知他忽然甩手便把金钗扔了出去,还跨过墙头甩到人家院子里,顿时传来几声狗吠。那狗吠声如此凄惨,大概被砸得满头脓包了。
穆荑惊讶,扑上前阻拦哪里还拦得住,霎时顾不上贤良淑德身份尊卑,回头就朝他一通骂:“你发什么瘟症扔我东西!”她怒极了,好不容易收了一只金钗,还是心爱之人赠送的,她都没来得及戴一下晋王就扔了,她恨不得咬死他!
晋王发怒道:“沈择青的东西你也敢收!往后除了本王的东西,谁赠你的都不许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