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温习功课的秦子浚,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怎就叫娘亲一个人回了?便是去看望……你也可以随着同去哪。若是你执意,她一定会应允的。”
听着他言语里的关心和护短,秦子浚心里也是暖洋洋的,笑道:“不过是离开几日,我尚且无事,你怎担心成这般?”
“秦叔叔,你这真是……”苏轩急得直跺脚,那可是苏叔叔哪,母亲虽然很少说起,也从未表露过什么,可他怎会不清楚,母亲的心怕也随着苏叔叔走远了,沉寂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情意,可在他看来,这份情意能否抵得过心上的重量,却谁也说不好啊。秦叔叔待母亲的好,他私心里早已盼着有这一日了,若是,因着这一趟石泉行,又回了起点……
他这里急得满头大汗,可偏偏秦子浚却这般作为,叫他如何不着急不担心?
苏轩的心意,秦子浚自然明白,若说心里没有忧虑,便是他自己也说服不了。甚至,还隐隐有些害怕,有些恐惧,可是,他更清楚,那是她心里最深的结,是两人之间,必须解开的结。
然心里的思念,和担忧,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也越发深切了。
沉吟再三,斟酌再三,终是忍不住落笔修书。搁下毫笔,秦子浚望着窗外的蓝天,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她能早日解了心结,早日回来。
“夫人,您的信。”
刚从墓地归来,便听老仆这般说,苏云岫略略一愣,无缘无故的,怎会有她的信?莫不是京城有变?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绝了。如今,贾府已成砧板上的鱼肉,终日惶惶,自顾不暇且来不及,哪还分得出心思来惦记她?更何况,如今已与孔家结为姻亲,又有秦子浚在旁照看着,甚至,隐隐的,连新皇亦对苏家有几分顾惜之情。这般重重干系之下,又能出什么事?
心思百转,却仍不得要领,云岫疑惑地接过信笺,摆手让老仆退下,便往书案前坐下,低头拆开信来,欲看个究竟。
一打开,秦子浚清俊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不长,只一句,却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院子里,杜鹃花在夕阳里笼了一层金光,衬着那绚丽的姿容更加娇艳动人;不知打哪儿飞来的燕子,在檐下筑起了新巢,此刻更是归巢的时候。
原来,已是秋去春来,过去这么久了呢。云岫偏着头,悠悠地想着,或许,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心有决断,待次日告别一番,云岫便收拾行装,再次北上。然此番的心境,却与上回迥然不同,无需担忧亲人的安危,无需谨慎宵小的冷箭,无需在意日薄西山的贾府,更不必再为林府,为心底埋藏十余年的不安而不安。
唯一相近的,怕也只有这急切的心了。
而这心情,亦随着京城巍峨高墙的俨然在目,随着城门口,那个温醇如世间最美佳酿的笑容,而尽数消褪。
“多谢你,真的回来了。”
“多谢你,在这里等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