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房作画,画中的少年是王初七。只是这个他却不是王怜花,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调了包的夜姜。他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弯起的嘴角诉说着他心里的温柔和开心。
手中的笔慢慢的在纸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身形,身后的雪色茫茫却无法淹没他一身的光华。少年是会发光的,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明亮的。
王家的仆人没有自我,即便是府中的下人会在见到他是尊敬的唤他一声夜姜大人。但是他心中却知道,这份尊敬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是大公子的影子,两位公子身边都有数位这样的影子,替他们生替他们死。夫人将他安排在大公子身边,是为了监视也是为了保护,却绝不会想到他早已被大公子给说服。或者说他是被密室中七箱画给说服。
任是谁看到那装的满满的红木箱子,也不得不动容。
这些人里却绝不包括王夫人,她只会瞧得满心怒火,将那些充满眷恋的画作一把火全部毁掉。
想到这里,夜姜一怔,右手的袖子猛然向左一挥,翻倒的墨汁已经浸染了刚刚的画上。闭合的门也在一瞬间被推了开来。
容颜冰冷的王夫人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缓缓道:“竟有这般闲情,接连数十日不曾出门?”
夜姜,又或者该叫他王怜花。他漠然的低下了头,似乎对王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喃喃道:“可惜了好好一幅画……”
王夫人瞧了一眼那被墨汁浸染的画,根本瞧不出本来模样了。她冷冷笑道:“无非是幅画而已,再画便是。”
王怜花抬起平静若水的眼,轻声道:“若是什么事都可以重来,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悔恨的人了。即便是幅画,重新落笔心境也早已不同了。母亲,你说是吗?”
王夫人静静的瞧了他许久,脸上的神色变换莫名,半晌才柔声叹道:“怜花,将你的面具拿下来,让母亲好好瞧瞧你……”
王怜花似是呆愣了,手却慢慢的伸向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他缓缓的拿下了面具,王夫人的脸色却并不像刚刚那样好看,只因眼前的这张脸,便是他的儿子——王怜花的脸。易容之术,她王云梦若说自己是天下第二,便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任何精巧奇妙的易容术,在她看来都同儿戏一般。
夜蓿同她说夜姜已经随叶老赶去了初七的身边,又说了那婢女前后的事,她的心里便咯噔一声,急急的赶来了这里。她原先以为怜花会使这金蝉脱壳之计,此刻呆在书房的人必定是夜姜。
但是在明亮的灯火下,她仔细的瞧着眼前的这张脸,她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一丝破绽的脸。许久许久,才黯然忖道:是我多心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王夫人便轻盈的转了身,她身后紧随的夜蓿也躬身退到了门边。
王夫人缓缓走到门外,廊上的红色灯笼映的她一身红衣越发妩媚妖冶,她抿了抿唇道:“朱七七已同金无望去了凤翼山方向,你若是闲着,便去将她带回来。她……”
王怜花忽然冷冷的截断她的话道:“带回来?就地杀了岂不简单!”她伤了初七,你还要让我对她虚情假意,强作男女之情!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知作何滋味,只是平静的道:“你会去的,初七三日前在洛阳城外遇险你知道了是吗?他在外,又不懂武功,每日里都有无数个意外能够让他去死……”
王怜花抿紧了粉色的薄唇,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王夫人冷冷笑着离开,一身红衣似黑夜里鬼魅的血光一般。夜蓿深深看了一眼犹自沉默的大公子,紧跟着王夫人离去。
王夫人一走,夜姜睁大的双眼,便好像一瞬间剥去了生命力,变成茫然的空洞。
夫人对自己的亲子也要如此狠绝吗?夜姜猛地闭上了双眼,眼中浮现的是王初七脱俗温暖的笑,王怜花悲伤忍耐的脸,他们那张相似到惊人的脸在他的眼前飞快的转来转去,终于嘭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夜姜猛地双手重重的拍向了身前的紫檀木桌,喉间溢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而在另一边,叶老同扮作夜姜的王怜花已经渐渐接近了那个伫立在风雪中的小镇。
这小镇距离洛阳其实并不远,只是不曾有人发现其中的捷径,每每去这小镇都要绕过许多的山路。而叶老带着夜姜所行的便是其中的一条捷径,那日朱武带着王初七也是走的这条路。
这样行了有五六个时辰,眼前的景物豁然变得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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