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我是最尊贵的客人。
似乎每次回来都是这样,他们会迁就我,关心我,可是那份关心带着疏离,我感觉得到,我也知道他们是出于好意,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待我,就像,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们相处。
也许,真的是血浓于水,我这个仅仅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就连顾妈,也是一口一个我的唤大小姐,是啊,这里是聂家,而我姓杨。
“姐,快下来吃饭啊。”聂薇薇推开椅子跑上来,小心翼翼扶我下楼,穆姨帮我拉开椅子,“来,坐这里。”
入座,对面恰恰正是陈铉,只需轻轻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这让我越发觉得不舒服,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满桌子美味的菜肴登时失了味道,如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陈铉哥,尝尝这个鸡汁笋干,这可是顾妈的拿手好菜。”聂薇薇不停帮陈铉夹菜,声音甜的几乎能溢出蜜来。
我正埋着头吃饭,闻声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向父亲,果不其然,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我分明从他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读到了不赞同。
也是,以聂家的身份地位,陈铉的背景确实不足以胜任聂家女婿一职,我又偏头看穆姨,只见我低着头夹了一筷子笋干往嘴里送,轻轻皱眉道,“太咸了。”低头吐在旁边的骨碟,又呡了茶漱口,“顾妈,下次少放点盐。”
“是,太太。”顾妈不明所以,只连声应着,心里头却是嘀咕,每次做这道菜放的盐都是这个份量,我今天并没有多放啊,怎么会咸呢。
我立时明白过来,明显的,聂薇薇也明白了,不安的看了眼陈铉。
对着沈姨一声娇嚷,“妈!”
沈姨只当没听见,挑了鱼肚子上最肥的一块肉放到我碗里,“来,伊伊,多吃点。”
“谢谢穆姨。”我夹了鱼肉送到嘴里嚼着,却根本也品不出什么味道,不自觉抬头看陈铉,谁知他也正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张桌子撞到了一起。
四目相触,两人微愕,又同时别过头,调开了目光。
“姐,我听说这次车祸是陈铉哥最先发现的你。”我闻言抬头,见她不停的对自己眨眼睛,心下了然的同时也跟着升起无力感。
微微侧头,陈铉接触到我的目光却又低下头躲开了,也不知是为何。
突然觉得无趣,我重又低下头,应道,“没错,是陈先生救了我。”
“爸,陈铉哥可是救了你两个女儿的命,你要怎么感谢他呀?”聂薇薇转而对着不出声的父亲撒娇,看样子竟是铁了心要让他们接受父亲。
这餐饭当真难以下咽,我悔不该一时冲动回这里来,碰上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场面,真真是无语凝咽。
父亲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低着头神色莫辨,几人也都跟着放下筷子,一致偏头望着他,尤其是聂薇薇,盯着他别提多紧张。
只有我似漫不经心,捏着筷子意兴阑珊捡着面前瓷盘里几根青菜,有一下没一下的,旁人只当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不知那不过是我的掩饰之举。
或许,穷其一生,我也忘不了左手掌心的温暖,直达心底温暖了一颗飘零的心,我何尝不想留住这份温暖。
父亲深吸口气,突然道,“明天以我个人的名义发一封表扬信到北区警局,这事就算结了。”
要知道以父亲的身份,这封表扬信一旦到了局里,陈铉在北区警局的地位少说也是一日千里,这样的机遇,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很难遇到。
这样的报答,对于陈铉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是于聂薇薇,却并非是我所求所愿,我的失望,我看得出来,而藏不住的,是我心底漾起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