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山松树上走一遭,况一明末江南小小举人乎?
“按照通常穿越文的流程,我这时候是不是该立志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江山了?”柳旭拈了拈下巴上尚显稀疏的胡子,开始思考这个略显沉重的命题。
社会蛀虫要从小培养,这年头最有发展的蛀虫还是要博览群书、知古论今。柳旭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传销干部的惊人天赋,小时候在路边摊蹭历史连环画,拉着全班同学大开故事会,中学从学校图书馆偷大部头的二十四史回家当小说看,看完还因为博览群书在毕业典礼上发言(当然,偷书的事没人知道),大学在各种论坛上下载各种盗版书籍音像制品更是驾轻就熟,纠结一帮乌合之众骗取学校创业基金也是不在话下。也正是因此,柳旭对于正义权威公理这种东西早就没了敬畏感,对于拯救文明、救亡图存也没有任何兴趣。
“要是穿到三国,说不定哥们还有兴趣逐鹿中原,和刘大耳曹阿瞒见个高低,可问题是哥们现在在明末这坑爹的时代,不管怎么看都是死局一片嘛。思来想去,不如在明末江南玩上几年,培植一个小小的势力,等满清入关就南下台湾、南洋啥的,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君主当当。”
前几天都忙着尝试能不能回到原来的时代,除了恍恍惚惚听见下人嘴里“天启”“皇上”的只言片语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既然决定要在这明末活下去,第一步就是要确认自己身处具体年份。
门口的下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柳旭皱眉想了一想,试探着喊道:“柳安,柳安!”
“爷,您吩咐!”柳安今年才十八岁,正是跳脱叛逆的时代,但是这个柳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被父亲教育“尊卑”“上下”“礼法”,是以他尽量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循规蹈矩,对于礼法不敢有半步逾越。小主人写字时从不喜欢有人打扰,是以他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万万不敢放一只飞虫进去扰了主人雅兴。现在听见招呼,连忙说了一声“爷,小的进来了”,等了一会,见主人没反对,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柳安头戴漆纱小帽,身着黄色四绔衫,脚下是一双青面布靴,一身的颜色都是暗色基调,既不张扬又显出几分大气,加上举动老成,让人看了颇为放心,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柳旭眼见柳安的举动打扮,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穿越第一要义就是自身安全,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日后没柴烧,想那汉高祖被项羽前前后后打得狗一样逃窜四方,最后不也是四面楚歌拿下了西楚霸王?是以,最最重要的就是身边有几个能放心的随从,不管是战场上挡刀挡剑还是拿来试毒替身都好用得很。
眼前这个柳安颇有发展前途,可以列入走狗考察期。
“爷,您有什么吩咐?”柳安见主人迟迟没有发话只顾着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奇怪,然而即使奇怪,他也没有抬头直视主人,只是站在原地,显出了良好的家教。
柳安的话应该是南直隶官话,但是这官话听起来和后世上海话苏州话差距颇大,反倒带着几丝天津话的味道。
“这倒不奇怪,天津三卫多得是来自南直隶的军官,把这边的方言带过去也属正常。”柳旭这样想着,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哥们干传销得学各地方言,要不然还真听不懂明代南直的官话。也幸好哥们穿越的是明末,距离现代不过四百来年,要是把哥们搁到三国或者两汉去估计就听不懂那时候的上古音了。想哥们堂堂名校历史博士穿越后连话都听不懂,多丢份!”
一边想着,柳旭一边粗着嗓子问道:“咳咳,这几天嗓子不大利索,咳咳。”停了片刻,眼看柳安没有表现出奇怪的神色,心中大定,接着问道:“这几日读书读多了,分不清今夕何夕,我问你,现在年号是什么?”
柳安倒没有对这个问题表示出疑义,想来少年就中举人的少爷自然是不会不知道年号的,他恭恭敬敬地回答:“现在是天启七年,听说几天前皇帝去了,新皇帝是原来的信王。”
这也是江南一带士民殷富、文化发达,换了边塞地区哪有这么畅通的信息和和这么好的仆人素质。
说完这句话,柳安又语带担忧地说:“少爷嗓子这几天都不舒服,可要小的找个郎中瞧瞧?”
“唔,这倒不必,只不过是喝水喝少了罢了。”如非大病柳旭并不愿意让这时代的中医看病,要知道,在这个近代科学没有发展起来的时代,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不过是经验科学,根本没有一套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虽然中医未必不能治病,但是小病也找无疑是自讨苦吃。
“少爷,少奶奶吩咐小的,若是您练完字就请您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柳旭这才想到一个头疼的问题——在这个时代他是结了婚的!因为继承自柳旭的记忆也不全面,想了片刻也找不到太多信息,除了老婆姓陈,家里也是江南豪族之外别无所获。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总归是要见!”柳旭一咬牙,心一横:“柳安,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