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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气”之缥缈不可捉摸,所以人们对于“气”的感应并无必然规律可以把握。
有些人,看似中规中矩,默默低调,最后却一举成就县士,为人称羡;有些人,天生巨力,体壮如山,却一辈子只能做个普通兵卒将校——当然久经战阵的杀伐精锐,对上养尊处优的下品县士,也是有着很大几率直接格杀的,这就因人而异了。
有豪门巨室,生下个无能嫡子;也有贫苦人家,诞出个绝世奇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当是最适合这个世界的宣言了吧!
这是一个,适合梦想家的世界。
却也是一个,适合野心家的世界……
碉楼顶处,甲胄寒光。
这一身多以精钢叠打、精心制成的华美盔甲,不仅仅是等级地位的象征。如此重甲,若非县士之气贯周身,寻常人怕是多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吧?
“李一,你怎么看。”
抬眼望向自己所效忠的这个男人,熟悉的坚忍背影,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隐藏着彷徨的犹疑不定。
“家主既然已经心动,何不就让二公子放手一试。”
李定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调转而清冷:“你只说了对事的看法,却没有说对人的看法。”
李一僵硬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苦涩。
就算再怎么亲信知己,事关亲生骨肉以及事业继承,都是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的啊!
李定毫无征兆的一声冷笑。
“李一,你随我多年,也该知道,我走上这条路,花了多少心血,踢开了多少障碍。”
李一的腰,弯得更低了些。
李氏说是一族,也不过李定父子四人。其余亲族,一个也不见。
虽说乱世之中,举家皆亡而幸有一人得生的故事,也不在少数,但天灾与人祸……总归是有区别的!
“不要怪我不信你,这世道,便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该掌权!”
李定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对于谭儿的过于宠溺,下面的人都颇有微词……平儿这愚子!还以为是自己的稳重亲和,才让众人支持么?不过是看重了他的平庸,一旦上位,便可轻易左右!唯有谭儿,天赋上佳,如果成就县士,再辅以高傲之心,则有生之年,或可再稳掌坞堡几十年!”
李定言语至此,突然放缓了语速,话音缥缈,像是在与虚空对话一般:
“李家坞,是我一手一脚打下来的,若是多年后,它将不再属于李家,那么,李家坞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咔、咔!”的铁甲关节摩擦声传来,李定一步步踱到躬身垂首的李一面前。
“谭儿虽有天赋,然则如今看来,心胸眼界也不过中人之姿。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又焉知三代之子弟中,会是何等模样?”
“但今日之诚儿,却着实让我出乎意料。若这,才是他真正的大器之才,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是他坚实的后盾;但若……这一切,都是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家将怂恿,而他也只是为了权势而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
森森寒意,如冬之将至。
阴沉的天空,似乎也在酝酿着,北地的第一场冬雪。
“李一,随我去见见这个……被我忽略多年的好儿子吧。”
语调中,似有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