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也随之懈怠;营中灯火炊具,一律减半以示敌,无事兵卒,皆待在帐中不得聚众外出。”
达奚斤又急又快的一道道帅令下达,步六孤俟也迅速抛弃了自己的情绪,肃然问道:“敢问大帅,若是慕容道明不为所动,又当如何?”
达奚斤自矜的一笑:“这围魏救赵之计,只是其一,若慕容道明中了,自然最好;若是不中,也是无妨。连续半月的强攻,虽说我军伤亡惨重,但燕军也必然疲惫不堪。一旦攻势有所缓和,纵然慕容道明心有戒备,但麾下士卒,却定然会有所松懈!这,是兵卒长情,非是将令所能左右。老夫戎马半生,不敢说用兵如神,但总归是比常人多看透了些门道。”
步六孤俟沉默片刻,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道:“既然大帅已有决断,末将自然遵从。若是大帅之计得成,末将只在安次,遥为大帅破燕贺,绝不再沾染半点功劳。但若大帅行了此计,依旧功亏一篑,末将请命,能以偏师单独北上。此乃陛下大计,末将恶言在前,还请大帅勿怪!”
“好!”
达奚斤傲然朗声道。
“若是此计不成,本帅甘愿在广阳城下,为将军牵制慕容道明,成全将军一人的平燕大功!在座诸将,当个见证,此乃君子之约,无怨无悔!”
…………
第二日,黄昏时分。
“呸!我当这些魏狗也是铁打的,怎么今日就不行了?老子都没杀够呢!”
一口唾沫喷下城去,引得城墙上的士卒一阵低笑。
“孙盖,这几日辛苦你了。”
慕容垂不过一声简单的话语,孙盖那壮实粗狂的脸上,便升起了一丝扭捏的姿态。
慕容垂微微一笑:“去让令儿过来,我有话说。”
“父亲。”
不一会儿,慕容令便匆匆赶来。
虽然慕容令本是负责北门守卫,但多日来魏军一直都在集中兵力猛攻南门,燕军的守备压力极大,慕容垂只得从各门抽出一些人手,作为后备部队,于北门近侧休憩,以防不测。
“令儿,明日起,这南门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慕容令在后方早就听说今日魏军攻势大缓,如今上了城墙,更是发现士卒们都精力充沛,城墙上也少有血迹,想来是轻松无比,当即回道:“父亲,孩儿之愿,乃是不畏死生,与魏军死斗到底。但如今魏军气势已衰,攻势难起,孩儿再来,怕会让此前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寒!”
“少将军,我们绝无此念!”
孙盖慌忙出声。
虽然在他看来,慕容垂此举,应该也是为了给慕容令多添一些功劳,又能免去危险;但不说全军上下对慕容垂都敬仰万分,即便是慕容令,也颇具威望。让些功劳,都是不碍的,众人跟随慕容垂多年,但凡有功的部下,慕容垂的恩赏,就从没有让人不满意过。
“之前从朝中请来的援军,有多少人,情况如何。”
慕容垂突然问道。
孙盖一愣,连忙答道:“昨日又来了千余人,如今共计一万三千,都在城中休憩。重伤难支的士卒,也都尽量在往后方送去,殿下不必担心。”
慕容垂微微点头,看向慕容令:“明日起,这一万三千人,便是守城主力,令儿,由你主镇南门。另取精锐两千,分作四队,在四门巡逻,也就够了,其余兵卒,一律解甲休养,等待将令。”
“父亲,您要示弱……却是何意?”
慕容令似有醒悟,但却还是不解,其中深意。
“对阵如对弈,敌不落子,我怎落子?”
慕容垂冷然一笑。
“达奚斤,你的选择无非是绕道另取,或者示弱怠敌。但不论是哪一种,你此战的急躁,都注定了你的必败!”
仰头望天,夕阳的余晖打在慕容垂的侧脸上,似乎有着些许落寞,有着些许迟暮,不知对谁。
慕容垂抬手示意,不论是慕容令还是孙盖,都不敢多言,恭敬退下。就连他的亲兵卫队,也拉开了一些距离,给足空间。
整个城头,一瞬间,似乎就成了慕容垂一人的舞台。
半晌,慕容垂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长叹:“老奴,就让你代替四哥,成为这个大燕,最后却也最美的余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