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座主峰在雨季还能听见河川奔腾咆哮之声,向下俯瞰过去忘川恰如巨龙蜿蜒,蔚为壮观。
云青十年前一进入无妄魔境就被朱无瑕带去了六道阎魔宗,整整十年间哪儿也没去过,现在也就认识从宗门到南海关的路。这回前往西南海域探查,应该还是从南海关出航,从南海绕去西南海域。
她带了郑真真,所以走得不快,只好走个一里路就用方寸盏直接挪出去老远。
这么挪了不知道多少次,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她才在茫茫旷野上看见一点豆大的火光,仔细看去那点火光还在轻轻闪动着。
已经能看见港口了啊。
云青站在滔滔江水前,波浪激撞之声充斥耳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滚滚千重浪。临海处水势本该愈发平缓,但忘川不然,只见其洪涛如怒,崩浪万寻,悬流千丈,无数道浑浊的水流交冲,水光辉映在昏沉夜色中宛如地上奔雷走电。
也不知这洪波巨浪淘尽了多少千古英豪。
云青身上单薄的白衣被风浪卷起,浑身都沾上了忘川水,她嗅着河水中颇有些放荡不羁的腥味,张开双臂笑道:“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道远?跂予望之。”
只见她纵身一跃,投入这浩荡洪流之中!
渺小的白影在滔天巨浪中若隐若现,云青踩着一根芦苇,随波涛涌动而起伏颠簸。乘风破浪,褰裳渡河,既然没有犀船桂柁,那便以这孑然之身为舟,不借外物,只求此身,若是道心不变,自可渡此生死大劫。
阿芒一把扛起郑真真,在岸上追着云青那点白影飞奔着,居然赶得上这一日千里的忘川水。
不多时,云青便乘着忘川水到了南海关。
抬头看去,那点细细的火光此时已经十分明亮了,她从河上缓缓踱步上来,大日黑天真焰缭绕周身,河水蒸发成袅袅白雾。
南海关就在忘川入海口上,夹着忘川建了两座高耸入云的烛龙塔,据说每座塔底下都镇着身长千里的烛龙,从塔底抽了烛龙脂,一路传到塔顶,以这烛龙为燃料点灯,可使两座灯塔长明不灭。烛龙是传说中的神兽,和毕方是一辈的,云青从未见过,更没听过用活生生的烛龙来点灯这种事儿,所以一直对此半信半疑。
塔下有个穿着魔门道袍的青年弟子在打瞌睡。
“这位道友……”
“走走走,烛龙不让看的!”云青还没说什么,这名青年弟子就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地说道。
“……”感情每天还有不少人来观光烛龙呢?
云青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青年弟子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见了云青顿时满脸堆笑:“哟,原来是六道阎魔宗的师妹啊,我还以为是那些想入魔境的散修呢。”
云青这次出来也是随意穿了身白衣,除了六道阎魔宗标志就什么都没有了,加上她年纪看上起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所以被认作小辈也正常。
“六道阎魔宗黄泉,奉命出境,道友可以开启界门了。”云青神情温和,直截了当地说道。
青年弟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可有信物?”
云青伸手,腕上的大日黑天轮透着狰狞凶戾之意。
青年弟子心下一凛,这种气息……是六道阎魔宗嫡传错不了的。
他当即返身从烛龙塔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将其递给云青:“祝道友一路顺风。”
这玉牌没什么花样,简单地刻了个“令”字,中间嵌着块小石头,这石头看着不起眼,其实正是五色石。这是出关的玉令,用它能开启无妄魔境的界门。
这时候阿芒也从后面追上来了,云青接了令牌,笑着道谢:“多谢道友。”
“这两位不用拿玉令吗?”
青年弟子看出来几人是同路的,他问道。
云青摇了摇头:“不必了。”
青年好奇地看了几眼阿芒和郑真真,留意到两人眼中都毫无神智,不由心中一冷。他心想,这女孩儿看着温和可亲,没想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活物,想必也是手段残酷之人。
云青此时已经转身离去,阿芒和郑真真游魂般紧随其后,她苍白的身影渐渐地淹没在无边夜色中。
青年弟子脑海中有关她的事情只停留了短短一刻,他马上又昏昏欲睡起来,轰隆作响的河水声也吵不醒他。
浩浩荡荡的忘川水依旧淌着月光,滚滚向前,绵延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嗯,加更来了。太感谢短命君的火箭炮了!!!呜呜第一个火箭炮!!!超级感动地扑到亲么么么么!!
前两天有要求逐个标出典故的,那以后就标一下吧,将来修文我再把以前的补上。
1、标题:出自诗经《卫风·河广》。文中有改动,“谁谓道远?跂予望之”原本是“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过河那段应该还算借鉴了达摩“一苇渡江”的典故。
2、崩浪万寻,悬流千丈:郦道元《水经注》。
3、褰裳:出自郑国诗歌《褰裳》,就是过河的时候拎着衣服的样子……其实挺娘的,不过想象一下云青这么做还很带感嘛。(!!
4、犀船桂柁:就是指船,典出唐代陆龟蒙的《引泉》,“凌风捩桂柁,隔霞驰犀船”。
5、烛龙:《山海经》,去百度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