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重谋听赖昌如此说,便问道:“谢临呢?”
赖昌道:“还与尉迟大人跪在前院里。”
明重谋皱眉,莫名地对“与尉迟大人”五个字感到极度厌恶,“尉迟正怎么也跪在那里?”
“似乎,”赖昌想了想,道,“尉迟大人只是想陪着谢大人。”
陪?
明重谋僵硬地将书页翻了过去,目光盯在书上,“哼”了一声,“谢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陪?“
赖昌道:“其实,尉迟大人是吩咐了几个太监,带了点水和食物来,尉迟大人和谢大人,已经接近两日不吃不喝了。”
“两日?”他悠哉地接着翻页,“那这回吃了点东西,也喝了点水,他们又该精力充沛了,还接着跪,接着烦朕。”
“尉迟大人倒是吃了点,谢大人却一点也没吃,只喝了点水而已,”赖昌道,“奴才仔细看过了,谢大人嘴唇又白又干,若是不喝点水,只怕明天再难接着跪了。”
明重谋目光一凝,“为何他不吃点东西?尉迟正和他跪在一起,怎地不看好他?”明重谋本以为自己听谢临明日再难接着跪,心里该当欢天喜地,此时听了谢临不注意自己身体的话,却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异样,这些异样,泛在胸口,挥之不去,十分讨厌。
“尉迟大人也劝了,可是谢大人却不吃,还说——”
当日谢临推开饭食,一瞟宫门,冷嘲道:“陛下吃饱喝足,也不顾及百姓苦乐,臣代陛下受苦,感受百姓疾苦,这跪,就自然更跪得理直气壮。”
本来吃饭还吃得理直气壮的尉迟正,听了此话,看着手中的饭菜,也再难下咽,就让太监们帮忙送了出去。
赖昌当然不敢如此直言复述,但仅仅婉转了一些,依然难以入耳。明重谋听了,怒极反笑,“好,好,好,”明重谋咬着牙道,“那便让他接着跪吧,若是中途饿死了,跪趴了,那朕的丞相,可就输了。”
凭这么一点苦肉计,就想让朕回去当他的傀儡皇帝?想得倒美!
说着,手指动作僵硬地接着翻了个页,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本上。
尽管陛下如此说,赖昌却知道,这一夜,陛下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也没合过眼。
灯火昏昏暗暗的,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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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逐渐朦朦地亮了,吃饱喝足睡饱的众臣,陆陆续续走到前院。
众臣见到跪了一夜,依然跪姿标准的谢丞相,不禁悚然佩服,暗暗竖起大拇指。先别提他鼎鼎大名的奸佞名头,光这毅力,我等拍马也赶不上,不禁深受感动,头儿毅力都能这样,喽啰们自然也该奋勇当先。
于是便皆低垂着头,接着跪。其中有怨言的,见到谢临,也不敢再有什么怨言了。
敢有怨言?别被他记仇报复了才好。瞧这恐怖的毅力,若是被小心眼的丞相大人忌恨,只怕你会恨不得自己再回娘胎里去。
然而尽管谢临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依然岿然不动,仿佛他从未觉得累似的,但时至午时,谢临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两日两夜没合过眼,没吃过东西,又受日晒,仅仅喝了点水,普通人哪里受得了?
今日的阳光,显然比昨日更加厉害,有几个大臣已开始不停拭汗,谢临额上虽也有薄汗,他却仍是直挺挺地受着。
赖昌来到前院里的时候,见到谢临的脸色,已经有些胆战心惊。苍白的脸色,轻微的薄汗,昭示着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最可怕的是,他却丝毫无感。
昨夜天太暗,赖昌还没有如何注意,但白日尤其是正午的日光里,谢临的情况,却已无所遁形。
他赶紧走到谢临面前,微弯下腰,低声道:“大人,您去吃点东西吧,小人已命人帮您准备好饭菜了,您去阴凉处吃吧,小人绝不会告诉陛下,您偷了懒不跪的。”
谢临目光直而冷硬地盯着宫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赖昌叹了口气,尉迟正一旁听到,也跟着低声劝,“大人,歇息一会吧,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苦逼着自己呢?”
谢临似无所觉,他心如磐石一般冷硬,脾气也令许多人难以接受,两人也明白,只是低声劝着,歇息一会,再接着跪,也就是了,不要再接着逞能。
然而谢临却仍未听见似的,只有他起伏的气息,苍白的脸,使得赖昌确信,他是个有知觉有感觉的活生生的人。
两人待要再劝,却听后面一人惊叫道:“血!”
众臣目光随着他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倒抽一口气。
当日正午,明重谋听到门外众臣大呼小叫的,不禁皱了皱眉,“他们叫什么呢?这就是我大楚朝的肱骨之臣?”乱七八糟,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霜妃仔细聆听着,辨认了几个字,也不禁脸色刷地一白,“陛下,臣妾听着他们似乎在说——”
“血!全是血,丞相大人后背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