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动了动,又看向严惯,“那朕的仪制主事,却有时间换朝服了?”
严惯一惊,垂首道:“陛下,臣面见陛下,当然要仪容齐备,岂可如谢大人一般任意而行,随意行事?就算时间再少,也定要将自己打扮整齐,才可面见陛下威仪。”
他心中忐忑,答得也尽量婉转,努力尽善尽美,陛下似有赞许地又轻轻哼了一声,“好,好,礼部出你这样的人才,却也不枉了。”
严惯心里一喜,赶紧道:“这全靠陛下洪福齐天,陛下威仪,臣见之斗胆,自然要盛装重礼,这才是礼部典范。”他还倒陛下要龙颜大怒,心中格外忐忑,就怕此时打击谢临功亏一篑,此时见陛下所言,便觉十分有望,不由得意地向谢临方向看了一眼。
而严惯却是礼部尚书张裕门生,严惯可谓是他一手调/教提拔的,此时见状,也不由频频点头,心忖自己收了个好学生,也面上有光。
两人正如此想着,却听着大殿正前方龙椅之上传来砰然巨响,众臣骇了一跳,却原来是陛下震怒,又一掌重重挥在龙椅扶手上,直打得众臣心中一颤,连忙叩首,求陛下息怒。
座上明重谋凛寒之声传来:“严惯,你身为礼部仪制,自身倒是礼仪齐整,然而却不管不顾其他重臣仪容,谢临是我朝丞相,一言一行,皆乃我朝表率,你竟这般随意行事,让她布衣登上大殿,你这礼部仪制,也不用干了!”
严惯骇然叩首,众臣更是齐齐道:“请陛下息怒。”
张裕见陛下对严惯如此生气,他提拔严惯时,在陛下面前说了不少他的好话,此时见陛下对严惯如此着恼,却也怕祸及自身,赶紧劝慰进言:“陛下,严惯虽是主事,然而毕竟年轻,尚需历练,难免许多事情想的不周全,请陛下切勿动怒,臣定将他好好训诫一番,方不负皇恩浩荡。”
众臣全跪着,惟有谢临仍然站在那里,明重谋瞧了谢临一眼,此时他的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自是觉得谢临也不必跪了,站在那里刚刚好。
明重谋这才息了怒气,众臣起身。
明重谋沉声道:“严惯,你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经明重谋方才那一吓,严惯满身的底气,也弱了两分,只是恭敬回禀道:“陛下,今日臣成亲,本为臣之大喜事,却不想洞房花烛夜,臣与贱内共饮交杯酒时,贱内竟仰面倒下。臣本以为贱内身怀病症,但怕臣知道,隐忍不发,便打算请大夫一瞧,见贱内竟是中了毒。”
众臣本还要恭喜恭喜他,没想到他却在成亲之日发生如此哀事,不由有几分感叹。
严惯又道:“贱内之毒,对贱内来说并不严重,不至于致命,然而此毒却能过身,尤其是她亲近之人,尤其是臣这样的夫婿。”
众人一听,又“啊”了一声,明重谋也听出点门道来,往谢临方向看了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臣想,贱内是个善良女子,鲜少惹那是非,此事怕不是由她引起,定是因臣的缘由而来,臣便思索着仇家是何人。”严惯偏头,怨恨地看向谢临,又道,“但事后,臣却才知道,原来贱内却并非常人,乃是……乃是……”他愤怒地指着谢临怒声道,“是他的妾侍!”
此言一出,众臣顿时哗然。
严惯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压抑不住怒气,对着谢临咆哮道:“他的妾侍怎么会跑到臣的婚礼上来?臣本以为与贱内情投意合,却不想贱内一直以来竟欺骗臣。此人本就陷臣之父于不义,臣父之死,定是他看不过眼,欺瞒于陛下!而他一定是觉得臣对他心怀怨恨,因此做贼心虚,不光害了臣的父亲,还要斩草除根,再来害臣!”
“你说谢临害你,你可有证据?”明重谋道。
严惯从怀里颤颤地掏出一卷绢布来,“臣这里有成婚时所有宾客的字迹签名,他们全部愿为臣作证,贱内于洞房中中毒昏厥,他们全都亲眼所见,定不会有错处。”
明重谋让赖昌把那绢布呈上来,打开了瞧了瞧,确实都是一些平民写上去的名字,歪歪几笔,墨迹都还没干。
严惯头往下一磕,“请陛下为臣做主,还臣一个公道,臣为先父,谢过陛下了!臣的父亲,是被冤枉的,请陛下还先父一个清白,让这奸佞伏诛!”
他这话说完,全大殿便静谧得可怕。
尉迟正侧目看着,这严惯,果然是忍不住了。
众臣心下有些惴惴,看谢临,也没什么反应。
有些明白的,早已琢磨着顺势爬杆而上,让这奸佞倾颓下去。这严惯确实是个聪明的,知道平常的力量扳不倒谢临,竟借用百姓之力,来推倒谢临这棵大树,许多人已摩拳擦掌,就等着棒打落水狗了。不过……
他们瞧了瞧圣上。谢临究竟会不会倒,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你父是谁?”明重谋问。
严惯垂首道:“工部尚书严柳方,曾因卢阳阁修筑一案而死。先父克勤职守,从未有过懈怠,因此而死,一定是笑话,他定是遭奸人陷害。”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谢临。
明重谋想了想,方才想起严柳方这个人来。此人偷工减料,是他亲眼所见,况且卢阳阁其下深藏密室,内中有大楚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严柳方既然知道了,此人是留是灭口,那本就极为棘手。
而这人还不知道好歹,竟还真的偷工减料,内藏贪污,若自己不知道便罢了,但明重谋觉得,他既然知道了,那严柳方,当然就留不得了。
因此明重谋仔仔细细地看了严惯几眼,淡淡地问:“严惯,你百般说你父是冤枉的,而且还是被谢临冤枉的,朕倒是不这样想。”
严惯听他这样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尉迟正听了,也不再顾及不能直视圣颜这样的规定了,皆不由自主地向陛下瞧过去。
明重谋缓缓道:“严柳方一事,朕是亲眼所见,亲手过过的,他没有一丝一毫被陷害之处,甚至这件案子,朕都没有交给谢临看过。这是朕亲政时日不久后处理的事务,因此记得还算深刻,你父亲在朕的面前耍这种心眼,以为朕年轻,就发现不了,是他小瞧朕了。”
换句话说,这是明重谋亲政后,为了立威,才处置了严柳方,杀鸡儆猴,震慑百官,确实与谢临,一点关系也没有。
严惯脸色一白,汗涔涔落下来,他惊呆地看了看陛下,又瞧了瞧谢临,还待反应,却发现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尉迟正的脸色,则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陛下,就是谢临的解围作弊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