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到的的第一只鸟儿当成妈妈一样的感觉……吧!
简单用了晚饭,云怀袖用尽办法才请走了精力十分旺盛的小四姑娘,看过了爹娘,便转到云致宁的房间。她的表情似有些寂寥,秦慕然安慰了几句,识趣的将空间留给了她。云怀袖感激她的体贴,牵强的冲她扯了个笑脸。
床榻边的小几上有备好的水,她浣了手,将搭在铜盆上的巾帕浸湿拧了拧,细心地替云致宁擦拭手脸:“二哥,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嫌累啊?”
这些动作她已经做的极顺手,因为每天晚上她都会过来陪陪他,与他说说话,虽然,他从未给过她任何回应。
“我这几天常常在想,其实……能够像你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要管,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呢?”她微微一笑,神情很是茫惑与哀伤。“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这三年我过的太幸福太舒心了……然后上天终于看不过去了,所以回收了我的幸福……”
她重又换了湿巾帕,眼里清亮的泪光一闪,“先是大哥,接着是你,跟着……连天音哥哥都不能幸免于难……以前不知足的时候,没心没肺的时候,竟认为你是讨厌我这个妹妹的,现在想来,真是可恶极了……”
她的手停在云致宁略有些清瘦的脸上,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二哥,我多想继续顽劣不堪的躲在你们的羽翼下,听你们呵斥我,警告我或者教训我……二哥,我好累你知道吗?我这样累啊……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帮我呢?呵……”
她低低浅笑一声,一抹清亮飞快坠了下来,融进柔软的锦被中:“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惹祸精哦,你就不怕……没有你们在,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弄乱了么?不会再有人像你们一样巴巴的跟在我后头收拾我的烂摊子了……二哥,你知道吗?天音哥哥他……”
她浅浅抽息一声,唇边依然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一直不敢去想天音哥哥他到底有没有事……我甚至不敢派人去找他,仿佛……只要找不到,就可以欺骗自己说,没事没事,天音哥哥他只是出门做生意了,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只要为他守好云家,他回来便一定会夸我……”
嘤咛一声,是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她丢了手里的帕子,双手紧紧捂了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多的悲泣声来——她自己知道,天音哥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那雁鸣山的断崖,她已经偷偷的去过了。
如果天音哥哥真的是从那里掉下去的,诚如夏侯景睿说,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二哥……我真的好累了你知道吗?要扛起云家……原来这么累,我该恨那个人,恨他将我们云家害到眼下这种境地,然而……就连恨他,我都觉得好累!二哥,你可不可以快点醒过来,不要让我一个人这样累……呜呜……”悲伤一发不可收拾,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哭过了。
突发的这一系列事情,让她从不敢松一口气,即便已经想到了办法解云家的燃眉之急,她的神经依然绷得死紧,二哥不醒,天音哥哥下落不明……哪一样,都像将她的心浸在油锅里煎熬一般。那样疼,却还要装作无所谓,咬牙忍痛扛起那一份份责任……
良久,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云怀袖从云致宁的胸膛上抬起头来,她冰凉的手指落在他温热的额头上,有浅浅的抽息从她喉咙深处溢出来,半晌,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转身时,阔袖一扫,小几上的烛火迅速一跳,有什么东西骨碌一声滚到了地上。
她神思恍惚,并不察觉,摸索着往外走,身后却有火苗嗖的一下蹿了起来,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呼呼直灌进来,风势越大,火势越猛。床帷衣柜俱已烧了起来,焚烧的刺鼻气味激的云怀袖脑中轰然作响,骤然回过神来,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转身朝云致宁的方向摸去。
她的阔袖已然着火,烧疼了娇嫩的肌肤,却丝毫不觉,只想着要去救晕迷不醒的云致宁……
门“哐啷‘一声被人撞开,有人旋风般冲了进来,举了小几上铜盆里的水便扑了上去,灭了她衣袖上的火,不管她拼命的挣扎,将她扛上肩头,飞快的闪了出去。
她拼命挣扎,带着哭腔的嗓已然嘶哑:“放开我……二哥……二哥还在里面……不要管我,救他,快去救他啊……”
“乖,不要担心,你二哥没事的——”那把熟悉的低沉的嗓温柔却有力的响在她耳边,用力按紧肩上她挣扎不休的身体。
云怀袖如中邪般,怔怔的任来人扛着自己奔出火势更猛的房间,“你……怎么会是你?”
夏侯景睿,是他的声音没有错!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受伤了么?伤的还那么严重,他该在皇宫里养伤才是,怎么会出现在云府,还……刚刚好的救了她?
直到安全地带,夏侯景睿才将扛在肩上的她放了下来,他面容雪白,眉心紧皱,无一丝血色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焦虑的检视着她全身上下,嗓音紧绷,却止不住的轻颤着:“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云怀袖似乎怔怔的出神,任由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检查着,直到他拉开她烧焦的衣袖,好似痛极了,她下意识的一避,他飞快捉了她的手撩开被水泼湿而沾在肌肤上的残破衣料,目光所及,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小臂上连及手背的位置皮肉焦黑血红,乍看之下,甚是恐怖,然而,于他,更多的却是心疼:“伤的这样严重,要赶紧上药才行……”
“皇上,该上药的是你——”辰又惊又怒的声音沉沉响了起来。
“你受伤了?你哪儿伤着了?”云怀袖惊惧抬眼,迭声问到,夏侯景睿微愣时,她的手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急切而慌张的在他身上摸索着。
双手摸索到他胸口时,停了下来,掌心触及的滑腻浓稠,让她本就蹙起的眉心皱的更紧了,怔怔道:“……伤口裂开了!”
必是方才她挣扎的时候,他用了力……
夏侯景睿眉心剧烈一颤,似有无限喜悦自他眼底冉冉升起,到底,却也只是化成了一声清浅的叹息,展臂将她搂进怀里,满足道:“你终究……还是在意我的!”
若不在意,便不会这般紧张——
云怀袖的气息,平稳而略显急促。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这样的距离,能更清晰的闻见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味。好像已经许久了,他们没有这样接近过了。
“你为什么来?”都说了互不相干……
“想你,便来了——”怎熬得住思念的煎熬?若非一时兴起跑了来,只怕——想到可能会的后果,他拥着她的手臂更加紧了些。“幸好……你无大碍!”
她平摊在他胸口的手,紧紧揪握成拳,像极了她此刻纠结的心情。却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倚在他胸口……
夜风吹来,带着那么深重的寂寥和无奈……
府里的人闻讯赶了来,云致宁的房间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乌黑的梁宇和肮脏的水渍,入目一片狼藉。
“小姐——”灯火绰约处,锦苏一声凄厉呼唤:“二公子吐血了——”
满心满肺瞬间被彻头彻尾的绝望的凉意所充塞,猛力推开夏侯景睿,拔足朝着锦苏的声音方向狂奔而去:“二哥……”
她才刚得片刻温存,她才刚刚忘记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二哥吐血,立刻将她从那片刻的温情里打醒了过来,像是被人用足了劲儿一巴掌甩在了脸上一样,连心都跟着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夏侯景睿想也没想便要追过去,辰却飞快扶住了他,语气很坚定:“皇上,你的伤口需要上药止血——”
“放开——”她的伤才需要上药!
“滚——”锦苏一声暴喝,拔剑怒目相向:“云家永远不欢迎你!”
“你客气一点,若非皇上及时赶到……”辰挡在夏侯景睿身前,神色严峻而愤怒!
“少在这里一副恩人的嘴脸,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锦苏咄咄逼人,沉声厉喝,眸里的仇恨宛如方才嚣狂的火焰。
“你少血口喷人——”辰气极,他与皇上拼死救出云家兄妹,却被人这样质疑,皇上还因此而裂了伤口……不知道感恩倒也罢了,居然还这样胡说八道,想要把这纵火的罪名也扣到皇上身上吗?
“锦苏,快请秦慕然过来——”云怀袖颤声唤道,云致宁被平放在地上,她焦急的半跪在他身边,手指上凝着的鲜艳血珠娇艳似寒冬腊月里的寒梅。
她不敢动他,手指抚到他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几欲崩溃:“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我求你了……”
泪眼迷蒙,战战兢兢的擦拭着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完的鲜血,心头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迅速而狠狠的划过,“二哥……你不要吓我,我已经没有大哥没有天音哥哥了……二哥……”
锦苏再顾不得赶夏侯景睿他们离开,慌慌张张撤了剑去找秦慕然!
“皇上……”辰撤回与锦苏对视的愤怒目光,担忧的瞧着他胸口裂开的伤口,眉心一阵一阵的跳着——好容易能下床了,偏又赶上了这一出!
他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后怕,若他们没有那么凑巧的赶过来,只怕……但愿那女子不会像她的婢女一样,认为那火是皇上点的,唉……
夏侯景睿朝眼泪无止歇往下落的云怀袖走去,救火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很是吵嚷,他却似看不见也听不见,伤口裂开鲜血长流也似毫无感觉一般,深邃的眼眸只牢牢锁着半跪着的那抹娇小的伤心欲绝的身影。
“别担心,你二哥他不会有事的!”他蹲下身,单膝着地,半跪在她身侧,伸手拢了她不停颤抖的肩膀,她在哭,却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他的眉心因为心疼她的难过而微微蜷曲。
“……我只有二哥了!”爹娘不能失去他们唯一的儿子,而她,也不能失去她唯一的哥哥……若然他真有什么事,她不敢往下深想了!
“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夏侯景睿附在她耳边,坚定而沉沉的说道,他的声音安稳而平静,似带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作用。“你二哥他那么爱你,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要相信他!乖,不会有事的!”
她终于忍不住,伏在他肩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揪着他的衣裳,呜咽出声:“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保证——”他轻拍着缩在他怀里不停颤抖的身子,吻一吻她的发涡,沉沉道。
她终究还是贪恋这个怀抱,她听着他的声音,惶惑不安的心里,好像真的一点一点的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二哥一定不会抛下我和爹娘的,我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做,二哥他怎么放心……”
“是呢!他放心不下你,断然舍不得离开的!”他安慰道,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试图用自己并不温暖的手捂热她的!
月亮从云层中艰难的跃了出来,温柔洒落的清辉,愈加照的云致宁的面孔如梨花般洁白而单薄,似有死亡的气息茫茫罩在他的身上,嘴角的血丝,连绵不绝的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