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疯了,说好的事情,字都签了,说变卦就变卦,说不让去调查,就不让去调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华若翰是一天三闹,今天威胁要去京城告状,明天威胁要来广州说理,后来还说要发兵。
富礼只能一个劲的解释说朱敬伦不在,让找陈芝廷,陈芝廷则说朱敬伦不再,总督派人来料理了,找总督的专使。
华若翰真是头大,把刚刚在香港修好的明尼苏达号战列舰开到了新安,今天在新安码头边上转悠,那火炮对着新安城晃悠,明天在赤湾港附近徘徊,打翻几艘渔船,但就是不去虎门要塞哪里。
这就已经把富礼吓坏了,明尼苏达号可是美国最新式的战列舰,排水量三千多吨不说,光是黑洞洞的大炮就有一百二十门,巨大的船身蹲在江面上,就跟座小城似的,那大炮得有人腰粗细,要是一炮打来,这还有命吗。
富礼真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对此毫无办法,他想让陈芝廷发了海捕文书,去新会、鹤山抓人,但两县连总督这时候都敢硬顶,更不会卖新安的账了,而且两县回函,让新安自己安抚好洋人,不要胡乱生事,警告新安说,如果洋人到了他们县境出了事情,他们概不负责。
两县还不断的夸大土客械斗的危险,直言他们做县令的,都只能躲在县丞中,寸步都不敢出城,简直是政令不出五门,还怎么保护洋人。
富礼拿不定主意,就不断的向柏贵汇报,还非常“好心”的举荐恒祺,说恒祺常办关务,熟悉洋情,还能说几句洋话,不若派恒祺来新安办理洋务。
柏贵倒是想让恒祺出马,可是恒祺这时候“病了”,直言自己病的很重,而且是恶疾,怕传染别人,闭门谢客,谁来了都不见。
谁都知道新安人打沉了洋人的兵船,洋人正到处找当官的霉头呢,谁会这时候往新安钻呢。
最后只是让富礼万事不决,就去问朱敬伦,反正新安跟香山就隔了一条江,连络起来也方便。
一番折腾,当富礼再次来到香山,到了石岐山上找到朱敬伦的时候,已经是12月底了,朱敬伦已经守孝第三个月了。
听完富礼的问题,朱敬伦叹了一口气。
“洋人要去调查是挡不住的,躲是躲不过去的,鹤山、新会两地怎如此不识大体?”
富礼叹道:“你可不知道,这两县令都鬼精着呢,他们可不想得罪乡勇。你不知道,那土客两家械斗,狠着呢。地方官手里没兵根本惹不起,就算有兵啊,依我看,还不定打得过那些客籍人呢!”
在土客械斗中,广東地方政府一直抱着不管不顾的态度,只要两家没有造反,官府就不干涉,新中国成立后,带有政治色彩的历史专家表述说,是腐朽邪恶的清政府有意纵容土客种群间相互厮杀,好从中渔利。
把这说成是清政府的阴谋,实在是太滑稽,其实官府也出面邀请双方乡绅当面商议过,可是这边刚刚定下了合约,回头就又打起来了,见劝不住,加上真的没有兵力去调停镇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双方不打县城,其他爱怎么打怎么打去。
在朱敬伦看来,当地政府是有应对不当之责,却没有故意纵容之心,因为两个族群的仇杀完全不符合任何官府的利益,两拨人打成那样,谁都不给官府缴税了,官府怎么可能去纵容呢。
由于当地官府都没有能力镇压,所以谁都不敢去抓人,只能推诿。
“这事儿很难办啊。洋人如果去调查了,官府不管,万一又被打死了,就更麻烦了。”
朱敬伦叹道。
“可不是吗。可你给出个主意啊,那美夷天天在我耳根子地下聒噪,烦死了人了。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赶又赶不走,你说怎么办?”
富礼愤愤道。
朱敬伦叹道:“事情说到底是从我新安引起了,在下虽然丁忧,若是总督有令,就让我以戴孝之身,便服陪洋人走动一下吧。只是为求稳妥,还请大人许我带新安兵去。”
富礼一愣:“你要夺情?”
朱敬伦摇摇头:“朝廷祖制怎能说夺就夺?我穿孝衫去,等了了这桩公案,在回来守制!”
富礼叹道:“真是难为你了。”
说完拱拱手:“那我这就回去回洋人话了。还有你得给我个准信,何时能动身?”
朱敬伦道:“你得先禀告了总督大人,还得给新会、鹤山两县发函告知,此事两县务必配合,我可以给他们写个保书,出了事情,与两县无干。你这边,等办完了事情,回头让洋人开船到南海县接我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