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靠山王辈分比明月王爷要大。”
“登基不登基跟辈分可没关系,不过说起来,的确靠山王更有实力……”
“……”
“其实这小娃娃干得还不错。”
“嗯……换靠山王就没这么安生咯。宁可来个傻皇帝,省事儿。”
“我倒见过那小娃娃游街,长得挺白净,不像个傻子。”
“年纪轻轻,也可惜。”
我在檐角上坐了一会儿,第一次静静俯瞰我的城池。它迎来送往过好多皇帝,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谢幕。可到最后,我觉得我心里还是舍不得这座在月光下亮得发白的城池的。我的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我们躲在宫殿中对它发号施令,让大家笑,让大家哭,可我们对它的感情,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区别。我们站在它面前,也终究会因为思乡,而温柔地掉眼泪。
可也许一阵风来,我就要被吹散了。
我在冷风里坐了一刻钟,最后喝了一口茶,再睁眼时已经在我的皇宫里了。五花茶喝完了。
寝宫里很冷清,也没有点灯,宫女和太医都离开了,他们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我表哥坐在踏脚上,握着我的手看床上的我。
我觉得有点诧异。
死人和活人是很容易区分的,比如说眼前我的身体就已经呈现出灰败的颜色,我生前失血过多,再过不了多久也许就会僵硬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看上去有点衣衫不整。
我表哥也有点衣衫不整,他甚至只穿着矜衣,呼吸声还很重,似乎刚在外面跑过圈。
我不敢往下面想下去了。我也有点庆幸我没有早点回来,如果遇见那一幕,我就要因为过度哈子卡西而魂飞魄散了。
我在藻井上盘旋了一圈,顺着蟠龙立柱往下游,像是做贼一样溜到地上,再偷摸攀上踏脚,轻轻坐在上面。我不太想让表哥知道我变成了鬼,他最讨厌封建迷信了,幸好他看不到我。所以我大着胆子按着厚厚的被褥看着我自己的身体,他现在看上去又干又丑。
“so sad.”我叹惋。
“被这样刺到一定很疼。”我表哥接着说。
我吓了一跳,钻到了床下。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他是在自言自语,他听不到我讲话。于是我又爬出来。我表哥也在踏脚上坐下了,蜷着身体,牵着死人的手发怔。我想了想,把我轻飘飘的屁股放在了踏脚的另一边。
于是透明的我和活着的表哥就这样挨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再等一天呢?”我表哥问。
“我不知道诶。我想回宫,也想见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表哥苦笑了一声,“你应该信我的。”
“我不知道。”
“早就约好的,所有难事烦心事都交给我来做。”
“什么时候的事?……捏脚也算么?”
“……不过看到你在奏章上说让别人去吃屎,有点生气了。所以想让你去外面吃苦。”
“哦……我就是个熊孩子啊。”
“结果弄成这样子了。”表哥把脸埋在手里,悄无声息的。但是他的肩膀耸动,我知道他在哭。他哭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我摸摸他的脊背,一边摸一边有点遗憾了,“结果到最后,都还没来得及问你爱不爱我。”
他眼眶红红的抬起头来:“结果到最后,都还没来得及问你爱不爱我。”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明明知道他看不到,我还是害羞地别过脸去。
“我是爱你的。”我轻声说。
“我是爱你的。”同一时间,他也把脸转过去了。
我把透明的手塞进他手心里。
我们在那里坐了半个晚上。那天晚上对我们来说都不好过,我没办法让他知道我还在,也没办法让他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不那么寂寞,可是他没办法感觉到我。我只能坐在那里看他哭。
不过那也是个特别特别美好的晚上,我从前不曾有过,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第二天清晨,我表哥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大殿的殿门大开,阳光照进金砖。地上全是泥沙和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那些玫瑰花瓣拼成了四个字,吉利赌坊。
我看我表哥一脸见鬼的样子,回头张望床上的尸体,又看看那满地玫瑰,又看看我的尸体,最后是那个用玫瑰花拼成的┏(゜ω゜)=☞,穿上衣服连胡须都来不及剃就招呼人赶到吉利赌坊去。
我累瘫了,不过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飘飘悠悠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