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似乎没事儿了。”
瑶瑶静静地听着,一直都不言语,可是紧绷的面孔还是泄露了她不悦地情绪,等孙久说完之后,她的面色才重新变得冷静:“就算端木玉做了皇帝,也依然会受他们欺负,只要爹在的一天,他就逃不过。”
孙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知道她说出的话里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脸上很平静,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姐,难道,任由储君被他们欺负吗?”孙久虽然笨,但却很明白瑶瑶心里对端木玉的感觉,小姐做再多的事情,心里也一样很喜欢端木玉的,只是小姐把感情埋得很深,从来都不表露出来。
“难道让我背叛爹,去救他吗?”瑶瑶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雅雅:“姐姐,你说是不是?”
雅雅刚才看见端木瑾,有些失神,没有听见瑶瑶和孙久说了什么,听见瑶瑶问她,只好说:“皇后说的是。”
瑶瑶笑了笑,便什么都不说,回凤仪宫了。
夜里,孙久伺候着瑶瑶睡觉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小姐,真的不管储君的事吗?”
“嗯。”瑶瑶淡淡应了一声,躺在床上,孙久帮她把被子盖上,听了她的话,只好暗叹一声,转身要出去。
“孙久。”瑶瑶又喊住她,“以后别管他的事了,他和咱们没关系,你别忘了,我是姓顾的。”
孙久呆了一呆,最后明白了瑶瑶话中的意思,鼻子一酸,差点儿要流下泪来,忙匆匆点点头:“孙久知道了。”便赶紧出去。
孙久出了门,刚好撞上了检查了各处门窗要出去的雅雅,雅雅一看她捂着脸哭,便问:“你哭什么?太后骂你了?”
“不是!”孙久连忙摇头,小姐才不会骂她呢,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小姐!
“那你是怎么了?”雅雅拿出手帕来替她擦眼泪。
孙久哭了一阵,拉着雅雅一起走到院子里,才说:“我是替小姐难过。”
“她现在已经贵为太后,你怎么还小姐小姐地叫她?没有规矩!”
“我要不这样叫,小姐一定会更难过的!亏小姐那么喜欢和相信你,你竟一点儿都不明白她!”
雅雅一怔,看向孙久:“我怎么不明白她了?”
孙久道:“小姐如今虽贵为皇后,但她年龄小,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依靠的人。你不知道,小姐根本不想做皇后,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相爷,可是这事儿,她向谁说去?只有偷偷憋在心里了。”
雅雅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声:“都怪那命运弄人,谁让她生在这样的人家?”叹了一会儿,又问:“你刚才就是为这个哭?”
“哪里是?”孙久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小姐喜欢储君,你知道吧?”
雅雅点点头,这个她自然知道。
“可惜,还是你说的那句,命运弄人。小姐心里纵使喜欢储君,如今也无可奈何。你瞧,今日储君被人欺负了,小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还是压着自己的心情,不去管储君的事情,她这样,迟早会生出病来的。”
雅雅听着,又是一阵呆愣,这一点,瑶瑶确实让人心疼,可这样,又有什么奈何?感情的事情,谁也帮不了。
“孙久,这些事情,由不得我们操心,就算小姐也无奈,以后,你在皇后面前,不要提起储君这个人,徒添她的烦恼。”
孙久点点头:“这个我懂的,再过几天,就是储君登基的日子,那时少不得要太后垂帘听政,恐怕小姐和储君接触的机会更加多了,哎,这可怎么办才好?”
雅雅听到‘登基’二字,心中一凛,指尖都变得冰凉冰凉的,想起那天自己要做的事情,便觉得天地都在摇晃。
她一生虽命运坎坷,可到底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哪里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现在事情都没做,便觉得胆战心惊,到了那天,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不行!她连忙摇摇头,把自己这种想法给甩开,再也不能这样害怕了,否则,岂不是要辜负了太子殿下的重托?
他一片苦心,关键就在她了,若她误了他的事情,不仅要害了他,自己恐怕也一辈子不得安心。
“聆姑娘,你怎么了?”孙久看见她忽然不说话了,脸上的神色也一下子变幻万千的,不禁担心地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又是一脸温柔的笑容,拍拍孙久的肩膀,“你快去休息吧,明天可不能睡过头了。”
孙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起丢人的事情,什么都不好意思反驳,忙忙地跑回房间休息了。
雅雅叹了一声,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会把一切都做好的,绝对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
端木瑾离开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大臣相送,一直到城外,太子轻装简行,带着一些随从,拜别了众人,策马离去。
转身的时候,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高高耸立的长安城门,巍峨的城门庄严厚重,承载了大周朝几百年的盛世基业,辉煌之下,天朝上国的威风尽显。
大周朝,是白家的天下,乱臣贼子休想篡改!
他会回来的!
不久之后,他一定会再次踏进这座城门!
“三天后便是登基大典,你们几个都给本相好好教导储君,登基那天若出了什么差池,老夫要你们人头落地!”
肖汉成看着一堆侍从围着端木玉,教他各种各样登基的礼仪,手该怎么放,路该怎么走,该说什么话,半点儿都不敢遗漏。
而端木玉不断反抗,吵吵闹闹要吃糕点,被侍从们劝了好久都不肯罢休。
后来肖汉成来了,横眉怒目呵斥了几声,吓得他立刻就呆了,像个木鸡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半个字都不敢说。
那样子,竟像是要哭出来了!
肖汉成看见他那种窝囊的样子,不禁在心中得意,端木玉怕他才好,若不怕,将来如何掌握?
他就是需要一个傀儡,正好,上天就赐了一个适合的人来,可见老天也是助他的,何愁大业还不成?
上官云在一旁扇着扇子,笑得那叫一个讨打:“储君受了这些个礼仪规范的,看起来还有模有样,像个皇帝的样子了!”
肖汉成看了他一眼:“哦,没穿上龙袍就有皇帝的样子了?”
上官云眉毛一挑,笑容不变,转向肖汉成道:“不过说到帝王的气度,储君又怎么比得上相爷您?”
肖汉成听了,立刻仰头大笑,好不得意!
众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上官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话,可见根本不把大周朝皇室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个傻傻愣愣的储君了。
“上官大人这张嘴,可真是整个大周朝最会说话的了。”瑶瑶的声音响起来。
肖汉成回头看去,更是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起来了,上官云则是收了折扇,上前去散漫地行了一个礼:“太后过奖了,微臣生了这张笨嘴,让太后取笑了。”
“谁敢取笑上官大人?”瑶瑶抬起一双明眸,眼波盈盈地看着上官云,浅笑吟吟。
上官云一怔,看着她那样子不禁呆住了。
瑶瑶轻轻瞟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肖汉成面前:“爹这么忙,怎么得空进宫来了?”
肖汉成笑呵呵说道:“三天后便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爹来看看这些奴才们有没有好好教导储君。”
瑶瑶点点头,目光转向站在侍从身后,惊慌地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的端木玉,心里有些微微恼怒闪过,道:“看样子,这些奴才们是没有尽到职责,好好教导储君的,看看储君这副样子,哪里有半点儿大周朝帝王的威严!?”
她声音虽然清脆柔软,然而气势确实半点儿也不输人,吓得侍从们立刻跪下来:“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们定会尽职尽责,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只有端木玉一个人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盯着瑶瑶看,好奇地样子像个小狗一样。
瑶瑶被他盯得脸上一红,转过身去,道:“你们都起来吧,好好教导储君!”
侍从们站起来,拉着端木玉要去在训练礼仪,却不料端木玉竟然挣脱了侍从们的手,跑到瑶瑶面前,围着她转,还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我记得你!”
瑶瑶心里一动,有股暖暖的水流从心尖儿上流了过去,眼眶一热,差点儿泪水就掉下来:“你……。”
他还记得她?就算如今这个疯疯傻傻的样子,他都还记得她吗?
是记得她的什么样子?是不是在弘文馆里一起玩的时候?还是……他们互相仇恨伤害的时候?
端木玉傻笑着说:“你,你不是画上那仙女么?你怎么不在天上,跑到这里来了?你可是来看我的?你真好!”
瑶瑶的一颗心立刻就冷了下去,让人发抖。
她怔怔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胸口堵着什么东西,让她难受:“我哪里是什么仙女……。”
“哈哈——”上官云在这个时候仰头大笑起来,“那画中仙女,恐怕也比不上太后万一啊!”
端木玉听了他的笑声,也跟着哈哈傻笑起来。
瑶瑶一甩袖子,大声道:“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谁让你插嘴的!”
上官云止了笑声,眼眸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折扇一摇一摇的:“是微臣失礼了,请太后恕罪。”
肖汉成本来也笑着的,可是看见女儿竟如此生气,也止了笑声,咳嗽一声,对侍从们吩咐道:“还不快带储君去练习!愣在这里做什么!?”
端木玉被侍从强行拖着进去,还不忘大吵大叫的:“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记着你的!我记着你!”
瑶瑶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竟然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他说什么?
他不会忘记她?
他记着她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偏偏说这种话?他在暗示什么?
但是,端木玉已经疯癫,这是事实,连太医都说无药可治了……
她心里惶惶不安,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低着头,轻声说:“哀家不舒服,先回宫了。”
肖汉成本来有些话想说,但看见她眉头轻蹙的模样甚是怜惜,便让她回去了。
上官云摇着折扇走上来说:“太后的样子,像是对储君有点儿意思。”
“胡说!”肖汉成低声呵斥,他的女儿怎么会对白家的人有感情!
上官云笑起来,折扇一摇一摇的,倒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太后就算喜欢储君又如何?如今身份不同,太后是储君的母后,储君又是那个样子,已经完全没有意思了。”
肖汉成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冷冷哼了一声,便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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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孤灯,照着廊前,秋风呖呖,吹得灯影摇晃,两个太监静悄悄从门内退了出来,搓着手,正私下想着回去喝一壶烧酒就睡去,反正晚上不该他们上夜。
“真冷啊……。”两个太监甫一转身,便看见几个人正走过来,秋日夜色浓黑,那几个人只提了两个羊角灯笼,一晃一晃的。
两个太监看见灯笼上书着‘凤仪宫’三个字,连忙跑下去,“奴才参见太后。”
瑶瑶停了停,看着他俩:“储君呢?”
“睡下了。”一个太监连忙道:“奴才立刻叫醒储君!”
“不用了。”瑶瑶淡淡地说,“哀家来这里没有什么事,只是看看你们有没有伺候好储君。你们下去吧。”
两个太监都不敢说什么,今夜碰见这种事情也算他们倒霉,巴不得什么都没看见,这宫廷里的事情每天都在变换着,谁知道太后半夜三更又想做什么,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去。
太监退下后,瑶瑶向前走了几步,踏上台阶,便对身后跟着的雅雅和孙久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雅雅和孙久齐齐答应一声,便看见瑶瑶走进储君的寝殿中去了。
殿中烛火未灭,听说是储君怕黑,睡着了也不许关灯,否则就大吵大闹的。瑶瑶掀开重重帘子,才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端木玉。
睡着了之后,他依然是那么英俊,若不知情,哪里会想到他是个痴傻的人呢?
瑶瑶在床边坐下,痴痴地看着他,他在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熟睡。
“端木玉哥哥……。”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背,想把他叫醒,可又觉得不好,叫醒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这个样子,未必肯听她说话。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白天他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胡话,还是他另有所指,专对着她一个人说的。
“东……。”开口又想喊他,这一次又生生停住了,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她俯下身子,头枕在他身上,靠着他的温暖,双手抱住他。
端木玉动了一下,似有不适,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感觉身后有东西贴着他,怪叫一声要逃,可他在床的内侧,一边是墙壁,他逃不了,只紧紧贴在墙上,两眼惊慌瞪着瑶瑶。
刚刚睡醒,许是眼前不清楚,待过了片刻,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瑶瑶之后,便笑了起来:“是你!仙女姑娘,你是来看我的吗?”
瑶瑶看着他闪动着晶光的眼睛,看起来纯真无邪,像个孩童一样。她看了很久,不相信那便是他。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刀鞘,指向端木玉。
他带笑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匕首的寒光映着他的眼底,他仿佛想起了牢中所受的酷刑,顿时吓呆了,呆呆地一动不动,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瑶瑶握着匕首爬上床去,靠近他,匕首抵在他心窝上:“端木玉哥哥,杀了你,让我爹做皇帝岂不更好,以免让你做傀儡,一辈子受委屈。”
端木玉只恐惧地看着那把匕首,抵着心窝,寒意从亵衣传进身体,他打了一个寒颤,嘴唇抖了两下:“仙,仙女是不杀人的…….。”
瑶瑶冷冷一笑,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不是仙女,我是这世上最狠毒的人!”
他不说话了,直视委屈地看着她,没有还手的打算。
瑶瑶怒道:“还手啊!端木玉,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不还手?对付我,你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头就行了!你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懦弱,连我都不敢打了吗?”
端木玉被她提高的怒吼声吓到了,拼命想要后退,身子发抖:“我不,我不敢……。”
瑶瑶握着匕首忽然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顿时,鲜红的血从亵衣里渗透出来。
端木玉低呜了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臂软倒在床上,嘴唇发抖,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竟然你真是一个傻子!那么活在世上也无用了,我这就了结你的性命!”说罢,手起刀落,匕首直刺端木玉的心脏。
他吓傻了,呆呆看着匕首落下,眼睛里映出匕首的寒光,那么一闪,他发出一声惨叫,闭上眼睛等死。
过了半响,没有传来疼痛的感觉,端木玉动了动,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呆住了。
刚才凶狠举着匕首要杀他的人,此刻流着泪看着他,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床单上,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端木玉瑟缩了一下,惊慌的双眼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会这样?”瑶瑶忽然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撕扯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啊?端木玉,醒过来,求求你了,醒过来!”
端木玉只摇着头往后退缩,惊慌地像只小野兽。
瑶瑶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我如果再心狠一点儿,就一刀杀了你!”
端木玉垂下眸子,看着她哭得颤抖地双肩。
瑶瑶哭了一阵,似乎想通了,渐渐哭声便停止了,抬起头,满脸泪水,却还是对着他笑了笑:“你这个傻子,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你死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傻子被我爹控制起来。”
她从床上下来,理了理发鬓和衣服,走出去。
深秋的寒风扑面而来,脸上的泪痕结了冰一样,刺痛刺痛的。
雅雅和孙久连忙迎上来,灯火昏暗,没人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她匆匆走下台阶,“走吧。”
雅雅看了一眼寝殿,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心。
如果瑶瑶对储君做了什么事,那倒好了,省的她动手。
“小姐。”孙久快步赶到她身后,“储君他……。”
“他是个傻子,完完全全的傻子。”瑶瑶似乎是叹息一声,有些悲凉。
孙久道:“也许傻子才好,活着也没什么烦恼。”
“是啊。”瑶瑶笑了笑,两人往凤仪宫去了。
*******
新皇登基到底是大事情,谁也不敢怠慢,这几天里,皇宫里里外外都忙得不可开交,唯一清静的,恐怕只有凤仪宫了。
瑶瑶让太监关了宫门,到登基那天才露面。
一大早,她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储君的养颐宫,看见端木玉被内侍穿上了正式的龙袍,头戴金冠,英姿勃勃站在那里。
她呆了一下,才走进去,内侍们立刻跪下来行礼,瑶瑶摆摆手:“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她也只不过是登基大典开始的时候要和新皇一起出去接受百官朝拜,所以才来了养颐宫,看见端木玉也不想说什么,进了殿坐着等候。
不一会儿,端木玉也跟了进来,看了她,有些害怕的样子,退缩了几步,站在门口。
瑶瑶没看他,还是孙久说:“皇上请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奴婢亲自去沏一壶好茶来,保管皇上一会儿在百官面前精神奕奕的!”
端木玉咧着嘴傻兮兮笑起来。
孙久刚要走,雅雅便道:“你哪会沏什么茶,还是我亲自去吧。”
雅雅茶艺精湛,在相府便是人人称颂的,孙久自然不敢和她抢功,便让她去了。
茶壶里腾腾冒着热气,氤氲了她的双眼,雅雅泪盈于睫,强忍着没淌下来,她颤抖着双手,从袖口里摸出端木瑾给的两颗珠子,指尖轻轻一戳,便破了,她把流出来的淡紫色液体滴进两个茶杯中。
这时,忽然一个丫鬟脆声道:“聆姑娘,茶沏好了吗?皇上嚷着要喝茶呢。”
雅雅手一抖,听出声音是从相府跟着瑶瑶陪嫁进来的丫鬟小红,连忙把茶水倒进茶杯中,转身道:“沏好了。”
“我端过去吧。”小红抢着端起玉盘,这么好一个在新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还是我来吧,你……。”雅雅不放心她,这么重要的茶水,她要亲自端过去才放心,万万不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小红已经端起玉盘,闪身避开了雅雅伸过来的手,笑道:“聆姑娘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雅雅见抢不过来,便收了手,以免她太紧张,让小红看出什么破绽来,端茶这种事在凤仪宫小红做惯了,未必就会出什么纰漏。
况且她想起这茶水中是她投了毒的,如果由她端过去,新皇和太后一死,那些人自然来拿她问罪了,有小红端去,还可以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去。
雅雅权衡利弊,便笑着说:“那你可小心点儿,快送去给皇上和太后吧。”
看着小红高高兴兴去了,雅雅轻轻抚着胸口,也不敢跟着小红去看,若是亲眼看着端木玉和瑶瑶一起死去,她肯定会疯了的。
瑶瑶,对不起……万般怨恨,你都恨我吧,你对我那么好,而我却下毒害你……可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太子殿下,还有天下苍生,你……来生不要再投在顾相这样的人家了,你和端木玉一起死了,正好,转世也可以在一起,说不定来生,你们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小红端着茶水兴冲冲往前殿走,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在新皇面前,应该怎么表现,该怎样笑?手应该怎样放?眼光又该怎么样?
正想得高兴,没注意迎面来了一个人,竟一头撞了上去,耳中听得当啷两声碎裂声,立刻叫起来:“茶!”
“在下该死。”耳边听到一把低沉的男性嗓音,小红愣了一愣,抬起头,不禁俏脸微红:“上,上官大人……。”
上官云今日自然也换了正式的蟒袍,紫绶黑袍,头戴玉冠,他本来就生的英俊潇洒,这么一穿,更是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这不是太后宫里的小红姑娘吗?”上官云眼中含笑,看的小红心里乱成一片。
几分理智尚存,小红想起要给皇上的茶洒了,什么都顾不得,跺脚道:“这可怎么办?这是给太后和皇上的茶水!”
上官云看一眼地上的茶水,歉然道:“这全是在下的错,没有看路便莽撞冲过来,让姑娘打碎了茶碗,该死该死。”
小红看他真诚悔改,对她一个奴婢都如此有礼,心里的气也消了,便道:“算了,奴婢再去沏一杯来就是。”刚才也是自己胡思乱想,没有看路,倒不能全怪上官云。
上官云笑得风流倜傥:“既然是在下的错,自然不敢再烦劳姑娘,不如让在下和姑娘一起去,由在下亲自沏茶,顺便给姑娘赔罪如何?”
小红的脸都红了,他竟然这样体贴,她身份低微,而他位高权重,不仅是相爷跟前的红人,而且年少有为,英俊潇洒,是京中多少女子仰慕的儿郎……他这样对自己,显然是另有一番用意的。
“那……有劳上官大人了。”小红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转身了便往茶房的方向跑去。
上官云摇着折扇,眼睛瞥了一眼茶水洒落的地方,那里的一丛绿草,似乎透出了诡异的淡紫色,他没有细看,便跟着小红去了茶房。
上官云不仅嘴上功夫了得,手上功夫也不弱,小红原想他这种人,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哪里会懂得沏茶,到了茶房便要自己动手,哪知上官云抢上来,让她在一旁坐了,自己熟练的开始沏茶。
小红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流水一般,丝毫也不拖沓,像是久做这种事情的人,而且从他手里沏出来的茶,自有一股清香芳冽的味道,和平常人沏的不同。
小红忍不住问:“大人的这是什么茶?为何如此之香?”
上官云笑道:“是姑娘刚才端去的明前龙井一样,只是我过了一道,所以香味出来了。”
小红对他的仰慕之情又添了一分:“上官大人真是了得。”
上官云笑了笑,把两个茶杯放进玉盘中,递给小红,不经意间,似乎轻轻碰了一下小红的手,小红红了脸,抬眸对他艳艳地一笑,端着玉盘跑了出去。
上官云打开折扇,摇了两下,随手把剩下的茶水都倒进窗外的水道中。
小红匆匆进了大殿,看见新皇一脸不满坐着,似乎是赌气地样子,跟伺候的太监嚷嚷着:“口渴!口渴了!”
一旁的太后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静静地像个玉人一样坐着,仿佛尘世不惊。
小红连忙端茶上去,在端木玉面前款款地屈膝道:“陛下请用茶。”
哪知端木玉根本不识她仪态万千的样子,伸手端了茶,粗鲁地喝了一口,被烫的哇哇直叫。
瑶瑶秋波盈盈往这边一转,没有理会端木玉被烫伤,只是看着小红说:“储君尚未正式登基,你这称谓于礼不合,若你不是哀家宫里的,哀家尚且饶你不懂事,可你既是跟着哀家的,哀家便不能饶你,免得外面人说哀家连个宫女也教不好!”
小红一心只想在新皇面前卖弄,以博得好感,没想到一时嘴巴急说错了话,让太后听见,后悔不迭,连忙跪下来:“奴婢一时疏忽,请太后恕罪!”
瑶瑶转了目光,孙久端了小红玉盘中的茶来给她,她轻轻吹着喝了一口,淡淡道:“掌嘴。”
孙久领了命,上前去,在端木玉面前就甩开耳刮子,啪啪啪三声打得响亮,半点儿不留情,小红俏丽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她心里想着卖弄不成,反倒在皇上面前出了这样的丑。更加悔恨不已,又不敢哭,免得太后再说她冲撞了今日的喜庆隆重,只有忍着,跪在地上谢了太后和皇上的恩,才委屈地下去了。
孙久躲在瑶瑶身旁捂着嘴巴偷笑,活该小红!一天到晚只想飞上枝头,也不看看是在谁面前!
端木玉看见小红被打的一幕,先吓了一下,然后傻笑起来:“好打!好打!”
瑶瑶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言不语,神情却愈发的沉默。
而谁也想不到,正大笑着的端木玉,忽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片,而他脸上的颜色,却忽然退得干干净净,剩下一片可怖的白,眼珠翻了两转,话也没说出一句来,就面朝下摔在地上。
“端木玉!”瑶瑶被那一幕吓得不轻,茶杯也碰翻了,想站起来过去看看,却不想眼前一晃,忽然一股极寒的阴气顺着头顶向身体各处扩散,速度之快难以想象,那股冰冷刺得身体剧痛不已。
“毒……。”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便意识消散,倒了下去,被震惊的孙久一把扶住:“小姐!小姐!”
孙久看见她脸色那么苍白,颤抖着伸出手在瑶瑶鼻息处试探了一下,立刻如遭电击般收回手来。
天,天哪…….
小姐,小姐没气了……
另一个太监也在端木玉鼻息处探了一下,也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死人:“没,没气了……。”
众人听太监这么一说,顿时乱了起来,还未登基的皇上同太后一起死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顷刻间几个不沉稳的太监宫女早就狂奔着出去,大喊了:“新皇崩了!太后薨了!”
一声声一传十,十传百,从养颐宫里一直传到了前面奔忙的肖汉成耳中。
肖汉成大惊,连忙到养颐宫查看,还未进去,便听见一屋子哭声,他慌忙冲进去,端木玉和瑶瑶的尸体被搬进了寝殿中,两个人面色灰白,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
肖汉成腿一软,‘咚’一声跪在地上,两眼瞪直了!
而尾随而至的肖齐,看见床上躺着的瑶瑶,心口剧痛,便觉一股血气往上涌,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惊得众人又是一阵慌乱。
“瑶瑶……。”肖齐几步冲到床榻前,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女。
怎么可能?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地,他巡逻时还看见她好好地,为何现在……
“瑶瑶!醒过来,醒过来!”这个现实万万不能接受,他几乎疯了,抱起床上的瑶瑶就开始摇晃,“瑶瑶!瑶瑶!”
“肖将军!”上官云上前去,和几个太监一起把他拉开,上官云看着他道:“将军莫要激动现在首要的事情便是查出谁谋害了储君和太后。”
肖齐双眼通红,抽出身上佩剑,揪过一个太监,刀架在太监脖颈上:“说!是谁!”
太监吓得浑身都是冷汗,抖得筛糠一样:“奴才,奴才不知……。”
“该死!”肖齐一刀砍下了太监的脑袋,吓得一屋子太监宫女都往外逃。
顿时,整个养颐宫一片混乱,哭声喊声混成一片,场面有些不可控制。
肖齐还要追出去,他早已经被痛苦蒙了心,什么也不知道,一心想为心爱的妹妹报仇!
谁也拉不住他。
“成均!”谁也没想到刚才一直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中的顾相爷会突然冷静起来,抓住肖齐的手臂,“住手!”
肖齐力大无穷,可是此时被父亲的手一抓,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茫然地转头看着父亲:“爹,瑶瑶,瑶瑶死了……。”
‘死’这个字一说出口,更加巨大的痛苦便排山倒海而来,肖齐痛苦得全身发抖。
她死了,那他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没有她的世界,他也不想留了……
肖汉成浑浊的老眼中光芒一闪,看出他有求死之心,连忙命左右打晕了他。
“好好看着将军,若将军出了什么意外,老夫要你们陪葬!”肖汉成凶残地对左右吩咐。
几个侍卫抬着昏迷的肖齐下去了。
上官云走上来,问道:“如今,相爷打算怎么办?”
肖汉成沉声道:“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走漏了风声,决不能让消息传出皇宫!”
上官云一怔,想不到痛失爱女的相爷竟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那登基大典……。”
“就说皇上突然身体不适,请钦天监另择吉日登基!”
上官云连忙走出去对人吩咐了,又走进来,平日里风流的态度也收敛起来,一脸凝重:“储君和太后死得这样突然,是被人下毒了,若这样的话,消息恐怕已经出了皇宫,到了有心人耳朵里了。”
肖汉成也深知这一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夫低估了端木瑾那个小子!想不到他竟然连亲弟弟都能舍下!他比老夫歹毒啊!”
上官云微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最后关头,牺牲一个傻子又会怎样?”
肖汉成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惜此时偏偏成均不争气!”
“端木瑾就算有徐家人的支持,也不能怎样。御林军还在相爷手中,大周朝三分之一兵力也在肖家手中。”
肖汉成捋着胡须慢慢笑起来:“只是缺少一个有力的统帅。”说罢目光转向上官云。
此人虽说狂妄自大,但颇有本事,否则年纪轻轻如何爬到今日的地位?
上官云看见肖汉成的目光转向了自己,明显有意让自己做这个统帅的位置。肖汉成这么做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一口答应了,便让肖汉成猜忌他夺权。
而他真正的心意也并非在军队上,于是说:“可惜在下是文官,对行军之事不甚了解,帮不了相爷,实在遗憾。”
肖汉成没有错愕,只是道:“本相是相信你的。”
“在下从未怀疑过相爷对在下的信任,只是在下说得话句句属实,确实不善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