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神父已经逃了很长时间——感觉上的很长时间,至于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他已经无法计算了。不仅仅是那个侵蚀了女巫VV而来到现世的怪物给予的压迫,还因为随着战斗开始,就有一种朦胧的神秘在混淆他的时间感。如果不是有爱德华神父留下的遗产,那不可名状的恶魔变相,他早就因为时间参照系统的异常而无法确保自己的行动。
席森神父对时间的认知十分朴素,只要一种动态还具备“过程”,这个过程就一定会涉时间,而时间正是这种动态变化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因此,当“时间”受到印象的时候,也从侧面证明这个时间段内的动态变化受到了切实的影响——也许不是全方位的,但一定是综合性的,谁叫到促成整个动态变化的诸多主要因素。
标准时间是一个对可观测事物运动规律的主观审定,时间感则是对自我运动规律的感受性认知。每个人的标准时间可以是不一样的,但是,在社会化体系中,一个统一的标准时间可以解决许多社会性活动的麻烦。而一个人的时间感却是不一样的,取决于自身生理状态变化的各种因素以及发自本能的感受性认知。大多数人出于社会化活动的需要,往往会尽可能将自身的时间感调整到近似于标准时间的程度,然而却又不可能完全符合标准时间,其中的误差来自于人体自身的局限性以及人在主观意识上对自身认知和控制力的局限性。
人无法从主观上百分之百认知自己,无法百分之百控制自己,这并不是一种缺陷,而是一代代生存本能演化的结果。所有已知的人类局限性,从一个宏观的角度来说,正是一种自我保护,那是生存本能的潜意识和主观能动性相互磨合后才确认的界限。席森神父从神秘学的角度去理解这一点,他认为,这正是人类在确立以“前进性的求知”为进化动力之后,为了不让自身超越个体和社会性集体的承受能力,才对这个动力源头进行限制的结果。
正如动植物有一种极为敏感的生存本能,以让它们在无法思考的时候,也拥有趋吉避凶的行为。人类其实也拥有同样敏锐的生存本能,这个本能从人类主观意识发展之前,就已经设置了一条红线,因为,这个本能极为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存在能够轻易摧毁个体和集体的物事——就如同洪水冲垮了蚂蚁窝一样轻而易举。
对蚂蚁自身而言毫无争议的任何一次求生行为,都会触犯人类,而被人一脚踩死,但人类却并不清楚自己才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在人类诞生之后,产生足够强烈的主观意识之前,人类的求生本能和生存经验积累才形成的生理结构,便给这个主观意识设下了极为强大的限制,以避免人们如同蚂蚁一样,毫无争议又理所当然地触犯那些可怕的东西,然后被对方毫无所觉且毫无意义地毁灭。
当人类生存在一个不知道有多广阔,也不知道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猎食者的世界中,将自身局限在一个小范围内,只满足于对这个小范围的了解,并在自身和集体可以承受的条件下,经营这个小范围,这是毫无疑问的正确选择。人类在主观上希望扩大圈子,本能上却试图收缩圈子,这样的矛盾在各种神秘学和哲学,乃至于现代生物学和社会学中,都已经有所体现。
人类能够从不知道有多么深远的食物链中脱颖而出——亦或者自认为脱颖而出——并非是没有道理的,而自身的局限性,正是这种道理的深度体现,然而,当主观意识伴随着意识形态的发展而变得更加强烈,强烈到将“本能”也视为一种蒙昧和原始的时候,这种局限性被主流意识认为是一种禁锢,而不再是一种保护。
然而,即便是在人类的认知范围内,例如“时间”和“空间”上,人类本身都是一个脆弱、短命且活动空间狭小的物种,人类自觉得漫长的演化过程,在整个宇宙角度根本不值一提。当人们将自身的局限性视为一种禁锢的时候,主观上强烈地想要走出自己的小圈子时,却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不存在扩大和维持生存圈子的能力。
就如同夏天的蝉试图认知四季的存在——如果蝉能够思考,是否能够从它那局限性的视觉感官中,觉察出四季的线索?倘若它拥有了和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和观察能力,又是否能够活过冬天?人们常常寄望于“一代代人的努力”去积累出一个质变的结果,然而,假设蝉拥有人类的思维能力和观察能力,也拥有“一代代蝉的努力”,它能够认知和感受冬天吗?结果很显然,只要它自身的局限性没有被全面打破,就无法对冬天有一个切实的认知,它可以猜测到,从理论上推理和想象出来,却无法通过一代代蝉的努力,去度过冬天——在那之前,它们就已经死了。
人类面对那些自己从未去到过,只从猜测、想象和理论性的推断中得知的事物和事物变化,乃至于连猜测、想象和推理都无法做到的未知事物变化时,同样有着和蝉相似的结果。
从一个苛刻又残酷,或许还带着偏见的角度来说,人类无法突破自身局限,哪怕拥有智慧,拥有成体系的思维,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其理由正是和蝉无法依靠自身的努力见证四季一样。被人类自身称道的智慧,放大到充满了未知的宇宙中,也如同“蝉的智慧”一样的渺小。甚至于在一些存在眼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人的智慧,就如同人并不承认蝉的智慧,而仅仅承认蝉的本能。
人们不认为蝉是聪明的,但却认可蝉的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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