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里面隐藏了秘密,而是它真的就是一栋不怎么使用的建筑。
塔里的空间很大,但是,即便是安德医生也不清楚,将它建造出来的人们当初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里面的空间似乎是多余的——不,不对,安德医生产生这样的念头时,立刻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自己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吗?在这个病院里,真的存在无所谓的多余建筑吗?不,似乎自己是知道里面有什么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自己突然间就记不起来了,亦或者说,记忆有些混乱了。
“又是感染的缘故吗?”安德医生喃喃自语。当他站稳了身体,努力去打量高塔的时候,那莫名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而他仍旧无法具体描述这种感觉。只是,比起让他发狂的恐惧感和绝望感,这个高塔所给他带来的莫名的感觉,反而似乎有一些安慰作用。
安德医生没有犹豫太久,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推开进入高塔的门,自己在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个女孩所在的宿舍楼里做出的那些诡异的开关门的行为,以及在打开三个女孩所在房间的大门时所产生的某种强烈的预感,就像是被一些看不见的线路,连接到眼前高塔的大门上——自己要打开它,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就是因为自己在那三个女孩所在的宿舍楼中做出了那些行为,也是因为自己挖掘出了“高川”隐藏的东西。
而这种觉悟,又并不全是自己所臆想的,而仿佛是有另一个自己在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
安德医生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心思念头,都并非完全属于自己所能认知到的“自我”。
夜空那摇摇欲坠的巨大红月,既像是仍旧远在天边,又像是已经压到了塔尖上。深红色的光以一种流质的浓稠,顺着塔身流淌下来,渗入塔身的纹理中,渐渐有太过于复杂而显得不可名状的图案浮现出来。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安德医生目睹这奇异的景象,一股让其手足冰凉的恶意,似乎正穿透他的肌肤,深入他的内脏,钻进他的内心深处,发出某种非机械性,但也非生物性的咀嚼声——这恶意就像是在咀嚼自己的心灵一样,他不由得这么想到。
安德医生无比确信,哪怕看到了确凿的证据,也不会有这般确信:自己并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而是被那无形的笼罩了整个病院岛屿的恶意驱赶到这里的。
一股难以抗拒的,受制于命运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安德医生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或许是幻觉,但是,身体那剧烈的响应让人难以继续认为那仅仅是幻觉。
这股恶意,这种力量的背后所意味着的某种实体,是如此的让人无法想象,是如此的宏大又无情,与之对比,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总体是如此的渺小而无力。就如同一个普通人被卷入海洋的风暴中,去面对那滔滔而来的洪水时,去感受脚下的大地时,从外太空俯瞰这颗星球时,从空间站眺望那无垠的宇宙时,同样可以感受到的无力和渺小。
让他忍不住去大叫,去呼唤,用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去表达:
“KAEKESA!风邪,风邪,KAEKESA!”而他并不理解自己叫喊的这些音节到底是什么意义。他只是迫切想要逃进高塔之中,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躲避自己高呼出来的这些音节背后所预示的巨大恶意。
这一次,安德医生再没有恍惚,也再没有犹豫,踉踉跄跄地冲到高塔前,推开那扇已经被深红色的光芒浸染的大门,不过,他并不确定,自己推开的大门是否一种物质的大门。无论是肌肤的触感,还是自己所见,这扇门都似乎失去了质地,那被深红色的月光浸染出来的纹理正在于视野中膨胀,与其说自己撞入了门中,不如说被这片细密缭乱,让人细看就要晕眩的红光吞没了。
安德医生紧紧抱着“高川”的遗物,尽管是碰到了如此恐怖,如此难以理解,让人害怕去深思的事情,他也无法抛弃这些卡牌、纸张和笔记,他甚至无法解释,自己这种情感,到底是出于一种利己的本能还是其他的某些想法。他只是颤抖着,在觉得自己“已经进入塔内”后,就躲闪到一旁,向后靠去,自然而然靠在那冰凉坚硬的应该是墙壁的硬物上。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安德医生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想要对自己说点什么来调节自己那近乎崩溃的心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过去一直自诩的坚定意志在此时的自觉中,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而那些曾经自认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似乎也难以成为安抚自己的助力。自己在塔前发出的古怪呼唤,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而自己做下这些错事,却又是无可奈何的,无需让自己感到愧疚的,就如同自己不能决定天灾何时到来一样。
他很想将这一切都当作一场自己吓唬自己的幻象,然而,说实在的,他无法做到——虽然想,却无法做到,并且,是否能做到完全无关乎自己的意志和努力,在没有比这更让人沮丧、恐惧和绝望的情况了。
这样的体验,让他深深认知到,自己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脆弱。
即便如此,他仍旧希望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让自己深陷在这种沮丧、恐惧、疯狂又绝望的境况中死去。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安德医生的头脑又在发胀,然后决定,再看看“高川”最后的遗产吧。不知道那本笔记里又写了些什么?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