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学正沉默了,抬眼望向宝座上方,但见上方的少年天子姿势未变,只是换了个手,变了个方向靠着而已。一双深如潭水般的瞳子,在望向下方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儿。
似在欣赏,似在玩味,也似在嘲弄。
“说吧,这些都是朕身边的人,没什么听不得的。”
“是,”殷学正垂首,“臣今日无召入宫,只因礼部报送上来的秀女,深有疑异。”
“秀女有疑异,你找礼部就是了。”
“可礼部不听。”
“哦,为何不听啊?”懒懒得声音又问道。
“说是太后娘娘都已过了眼的。”
“太后,那你去找太后就是了。”
殷学正再度垂首拜下:“臣已先行禀过太后娘娘,只太后娘娘听了臣的意思后,没作指示,却让臣过来听听陛下的明示。”
“听朕的。”秦思扬剑眉一挑,斜靠的身子终于正了一些,“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是终于想让朕作决定了?朕真能有这个决定?”
“是。”殷学正低声回道,“太后是这个意思。”
“那么,”秦思扬身子向前又移了移,挑眉轻笑,语调极尽的轻浮之态,“朕要是说秀女不好,嗯,倒是殷指使你看着长得不错,你留下可好?”
这……
就算殷学正再见识多广,再处变不惊,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的一时愣住。
嗤嗤不断的娇笑声,在殿内四周响起。
强压下心头喷涌而起的腻歪感,无视着四周不断的嘲笑声,殷学正清了清喉咙,提高声调回道:“臣不可,臣非秀女,也不符合秀女之选。”
“朕却不觉得,你比秀女好多了。”秦思扬说着哈哈一笑,抬眼向前看去,拉长声调问道,“玲儿啊,你来说说看,殷指使比子凡如何?”
殷学正的身后,刚刚舞完一曲,听声正是最初那似女非女之人应声回道:“回陛下,玲儿以为不好,殷指使长得虽还可以,但再怎么样都比不过李大人浑然天成的美艳。”
“是吗,美艳是比不过子凡,可朕却觉得殷指使这样儿的很好,辛儿,你说呢?”
殷学正身后另一起舞之人当即回道:“辛儿以为,殷指使虽则美艳不足,却是身有奇骨,阴邪之态,妖若鬼魅,这方不是李大人可比拟的。”
“妖若鬼魅,甚好,甚好。”秦思扬说着坐起身来,拍手大笑,“殷指使,你可听到了,辛儿说你比李子凡多有长处,可好?”
殷学正汗颜,这说的什么跟什么,今儿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了?!
“可臣不是秀女,李大人更不是秀女。”
秦思扬挑眉轻笑:“比起秀女,朕更欢喜你们。”
能比秀女更得皇上欢心,不知他们该高兴呢,还是该一边哭去。
殷学正硬着头皮抬首回道:“可陛下,太后娘娘让陛下选的是秀女。”
秦思扬拍手的动作一下顿住,不悦之情瞬间挂满脸上。
“怎么,殷指使也要学太后的样,教训起朕来了?”
殷学正垂面:“臣不敢。”
秦思扬眸色暗了暗,一手支头想了想,终于长叹一声,侧躺回宝坐上,歪着头了无生趣的问道:“说吧,你对秀女有什么疑异?”
殷学正舒了口气,糊弄了这么久,总算再次转回正题了。
“臣查得,此次礼部所报选的秀女,有几名出身和来历多有不妥。”
“有何不妥?”
“秀女择选,贵在身家清白,姿容秀丽。具臣所知,礼部上报的秀女,有几个虽文报上写着身家清白,实则却不尽如此。”
秦思扬微一挑眉:“你们龙行卫的手,管得还真宽啊。”
“陛下。”殷学正一惊抬首,“这是臣无意中得到的情报。”
“真是无意?”
“是。”
秦思扬伸了个懒腰:“你们龙行卫的事,朕也听说过。好吧,你说说看看,礼部报上的秀女,有哪几个不对了。”
“一共四个,臣已带来了画像,画下有说明,请陛下明鉴。”殷学正说着从怀中摸出画像,转由一旁的执事太监程上。
秦思扬从太监手中接过画像,展开翻看,只见上方画着一名容颜秀丽的少女,下方有小楷注解着少女的年龄籍贯和出身,看墨迹应是和画像同时写上的。不同墨迹的是在不妥处有粗线标明,另书有小字点名了疑问。看笔迹和原注解非同一人,墨迹新鲜,也并非太后所书。这笔力刚硬,不难相像是出自下方跪着的人,应是适才回太后之时,才手书上去。
下面三张同样如此,只是在第三张注解的最下方,很突兀的画了一条红鳞小鱼。
红鳞鲜艳,墨色比书写疑问的小字还要来得新鲜,甚至未干,寥寥几笔,显是来此殿的路上匆匆画上。
秦思扬嘴角微弯,目光在这条红鳞小鱼上稍作停留,沉默片刻才放下画像沉吟一声:”嗯,好像是有些问题,即是如此,这四名秀女看着又没有多大的来处,就都退回了吧。”
殷学正一怔:“陛下不作批复吗?”
秦思扬扬眉嘻笑:“有朕的口谕还不行吗,殷指使还想要何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