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背影,双眼微眯,露出一丝微笑。
日落西山之时,庭院里瓜架下搁了一张方桌子,小凤端了一碗米饭并一碗清汤上来,道:“师父请尝一尝吧,这汤要配着白饭吃才不失味道。”
汤色有一点浅浅的碧莹莹,陪着莹白的瓷碗,色泽清爽,笋片和香菇丁沉静伏在碗底。罗玄笑道:“看着很让人食指大动。”他舀了一口,闭目细品,“有荷叶的味道,有松子、有点香菇的气味,仿佛还有笋。”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轩起,“还有一点清香,很是特殊,不太品得出来。”
小凤笑道:“这可是哀牢山的东西呢。是去年有萱萱他们两个的时候我特在绿梅上收的雪水。绿梅的气味不似寻常梅花,那股清洌之气愈加脱俗,才配拿了嫩荷叶和松子来熬汤。”
罗玄侧首而笑:“有梅花上的雪水,有荷叶、松子,有菇有笋,都是天然清净的东西,难怪味道这样清新。”
小凤故意拿眼瞟他:“若是俗物,可敢拿来给师父你品尝么?”
罗玄一怔,随即淡淡笑道:“如此佳物,有什么名字么?”
小凤的语气也跟着云淡风轻起来:“梅花、松子、香菇和笋都是山间之物,荷花是水中才有,几物并成一碗,有山亦有水,皆是格调清新。”
罗玄看着她得意的笑容,不由故意长长的‘哦’了一声。
小凤掰着指头道:“山水只是末节,可贵的是几物的品格,皆是极有气节风骨的。”她笑道:“便叫清气长存。”
罗玄不由笑道:“你的脑袋里刁钻古怪,连我也自叹弗如。”
小凤得他称赞,更加得意,她故意扬一扬眉毛:“不过闲来无事在饮食上留心罢了,这也算是刁钻古怪么?”
罗玄不由一怔,随即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随即又大笑道:“只为这个名字,也实在不该辜负,我要一饮而尽了。”
初秋的晚风有些闷闷的水汽,扑到人面上时却有润泽的清凉。夕阳如醉,庭院里的夕颜一朵一朵似纤巧纯白的蝴蝶,缓缓吐露令人闻之忘忧的香气。
罗玄吃了两碗饭,风卷残云一般把菜全吃完了
小凤见他吃得美味,心头十分欢喜。一股甜香扑鼻,玫瑰的浓香夹杂着酒酿的沉醉气味。连她也被吸引,不禁转头去看,却见那个挽留罗玄的侍儿盈盈曼步过来,笑容满面道:“我方才下厨做了一碗玫瑰酒酿,当点心吃最好,先生尝一尝吧。”
却是雪白一碗酒酿,撒了好些玫瑰花瓣丝,嫣红可爱
小凤不由赞道:“闻着好香,你的厨艺不错哦。师父,要不你再吃一点?”
罗玄略略有些为难:“我今日实在是吃饱了。且酒酿甜腻,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侍儿望着桌上吃得精光的盘子,有些失望,道:“那么,只尝一口可好?”她身姿楚楚站立面前,手中的玫瑰酒酿香气扑鼻,中人欲醉,实在是很难拒绝的。
罗玄笑吟吟道:“今日实在是吃不下了,不如改日吧。“
那侍儿好生失望,颇有些沮丧。
小凤只觉眼前的场景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冷冷看了那侍儿一眼,然后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收拾桌子吧。“她的笑声毫无温度。
罗玄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反而对小凤笑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小凤欢欣一笑,把手安放在他手心之内。小凤也不晓得他究竟要带自己走去哪里。只觉得这样被他牵着手且行且走,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十分安乐平和。
那侍儿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咬唇,眸中一丝亮光闪过。
转眼间二人便来到那个小湖边,罗玄兴致颇高,他指着湖面上的那挺小舟笑道:“我来做船夫,快上船吧。”
小凤见他兴致颇高,也跳上船去,他徐徐划动船桨,向河心划去,手势十分娴熟。不由也来了兴致,不停的拨弄着身旁的碧绿荷叶。她抬头,看着这个微暗的男子,恰好看到他的背影颀长倒影在自己身上,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所笼罩着。天地明光照耀,都不如这一刻在他身影的笼罩下来得安心。
小凤不觉轻声笑了一声,望着他笑道:“划船的手势是这样熟练,莫非师父平常练习过吗?”
罗玄轻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越来越淘气了,连师父也敢取笑。”他忽又回头郑重道:“小凤,现在天相很好,已经学会了我的七成医术,茜茜我也在竭力教导成大家闺秀。而萱萱,只要有开阳宗在,也不能有人把她怎样。每个人都好,你只需爱护你自己。”
小凤投入他的怀抱,轻而坚定的点头,哽咽道:“是。我要好好爱护我自己,是因为你,也因为每一个让我牵挂着爱着我的人。”
浩浩小湖竟似漫漫无尽,罗玄与小凤泛舟湖上,停了船桨,任小舟自行漂泊。天际辽阔无尽,满天无数繁星倾倒在河中,颗颗明亮如碎钻,青青水草摇曳水中,有郁郁的河水蓬勃的气息,桨停舟止,如泛舟璀璨银河之间,迢迢不止。罗玄牢牢执着小凤的手,小凤安静伏于他膝上。小凤因是玉冠束发,长长的头发随意散着,其余半点妆饰也无。而这个男人他简洁的衣衫有穿旧了的料子才有的柔软伏贴的质感,紧紧贴在那个刚刚双十年华女子的皮肤上。
只是这样安静相对
罗玄的声音如三月檐间的风铃,闻风泠泠轻响,轻淡而悦耳。头发散碎地被风吹进眼中,小凤一次次拨开。他轻声笑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小凤慵懒地侧一侧头,婉转接口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小凤仰头看他,“哧”一声轻笑出来。罗玄下巴有新刮过的青郁的色泽,像清晨日出之前那抹微亮的晨光
罗玄的笑清朗而愉悦,拢小凤于他怀中,手指怜惜地穿过小凤的如流波一般微有光泽的青丝,似在叹息。
恍若听谁吟唱:最爱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只愿时光就此静好。
流水的声音湲湲潺潺,温柔得如情人的低语呢喃。小凤贪恋地看着,一时恍然。
罗玄从怀里取出一方旧了的帕子,目光目光柔和而恳切,道:“虽然是积年旧物,但这些年若没有它陪在我身边,恐怕我的心也不会这样平静。”
这方帕子正是当年小凤被他无意中夺去的那一只。
小凤一呆。
罗玄却轻轻打开帕子,里面有几片杜若的花瓣,干去的花朵依然有清甜的芬芳,芬芳之中安静放着小凤当初写的那几句‘万物浑然一体,没有可不可然不然之区别,照之于天者就是去成心,一切顺其自然’,他轻轻道,“山中人兮芳杜若,也唯有杜若这样的花朵,才能匹配你的字。”
小凤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心比蜜还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