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猎人的面色虽然一切如常,但归来后的他,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山洞最深处那道高大的龙形阴影。不需借助龙语的力量,执事长都能感受到他难耐的躁动。
“留给‘零号’的燃料并不多,埃蒙那家伙在沙海上挪用了我们太多宝贵的原料。一部分龙血没有保存下来,如今的存量应对一场战斗还稍有富裕,第二场就有些勉强了。”莫林解释道,“为求万无一失,我便下令一次性将所有的龙血灌注进去。”他拍了拍同伴的背脊,“我们已经为这一天等了那么久,再多等一夜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没错——这是‘零号’的首战,我可不想让它成为我们的谢幕之战。”听闻此言,柏邶才恋恋不舍地把注意力收回来。他举目四顾,四周工人的作业热火朝天,往返的人群中除了莫林和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还穿戴着狩猎装束。白衣猎人朝那道身影努了努嘴,有些不解地问道:“说起来,那家伙才刚刚捱过了一场逃亡,伤势都没有养好,你就让他参与工作了?不担心会出什么差池吗?”
尚小猫的额头沁着汗,站在工作区的边缘一刻不停地清点着物资。叛逃猎人的手上攥着一列长长的表单,此刻上面还有近三分之一的条目等着划掉。随着太阳逐渐西斜,黄昏的余晖正不断朝洞穴深处透进来,距离莫林设下的最后期限已经所剩无几了。
叛逃猎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远处二人的窥视,他一面不时地朝洞外观望,一面大声地叱骂着来往的工人们:“见鬼……都给我小心一些!这些是里面那头大家伙用的燃料,弄碎了其中一罐的话,你们就等着偿命谢罪吧!”
“我看中的就是‘狸猫’的专注力。”莫林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他在我们的事业上投注的热情,有时连我都感到汗颜——毕竟有过那种不幸的经历,总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定。”
“该说是幸运才对,当初的我在流落古代林的时候,可没有一艘猎船从天而降,救下我的性命。”二人从尚小猫的身边走过,柏邶瞥了忙碌中的叛逃猎人一眼,不无羡慕地说道。
正当此时,一只信鸟扑棱着从洞外飞进来。莫林的心念一动,信鸟越过洞内专门搭设鸟架,径直落在执事长的胳膊上。他摘下鸟身上缚着的情报,在燃石灯下展开,半晌却是轻轻啧了一声。
“有怪物靠近吗?”见到莫林脸上神情变幻,白衣猎人低声问道。
“不,是飞艇那边出了点变故,恐怕得你和我亲自去解决了。”执事长叠起情报,塞进柏邶的怀中,“你还走得动吧?”
“我可是刚刚在一颗对巨龙爆弹下活过来!”面具猎人抗议道,“你不觉得现在才关心我,已经有点太晚了吗?”
…………
尽管庄暮麾下的飞空艇名义上还是归属庄氏所有,但在如今的斯卡莱特北境,敢在猎船上打出庄家的旗号,就要做好面对工会巡逻舰无休无止地盘问的准备。是以船队早就涂抹掉了气舱上大大的“庄”字,代之以庄暮的私人徽记——一柄斜置的宝蓝色战刀作为对外的标识。远远地看去,气舱的两侧就像长了一对狠厉的眼睛。船队排着松散的队形从雪山上飞过,恍若觅食途中集群的秃鹫。
旗舰上,中年驾驶员听着观察室中传来的声音,最后一次修正了航向。他从驾驶席上站起来,向身后的人行了一礼:“驾驶长……今晚的班是您当值吗?”
大叔没有戴着制式的皮帽,头发乱蓬蓬地散落下来,他打了个呵欠,大大咧咧地坐到驾驶席上:“再等上一两年,就该你来值这一班了——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中年人汇报道。临行前主家曾提及过,这条航道可能有些不太平,不过迄今为止的航程都还算顺利。船队由近十架防护齐全的货艇,外加三架护卫舰组成,即便船上没有职业猎人坐镇,在险地以外的空域上也称得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规模稍小些的飞行种队伍甚至不敢靠近,远远地听见响动就会自行改道离开:“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多带来的那艘护卫船恐怕是主家多心了。”
“花钱的又不是你我,管那么多干什么?”驾驶长翻了个白眼道,“只要能早早地做完这一程,我们就万事大吉了——放着好好的商路不走,却带着船队来到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没有了那位家主的庇护,庄家还真是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了。”
指挥舱中不止两个驾驶员在场,驾驶长当着一众船员们说老板的坏话,或早或迟地都会传到庄暮的耳中。中年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大叔收敛一下,耳边却听到了观察室中传来的尖锐的示警声。
“怪物吗?”驾驶长的腰身一直,赶忙拉动传声筒的机关,朝对侧问道。
“不……是飞空艇。”观察员的语气颇为古怪,他吞了吞口水,又补充说,“体型颇大的战用猎船,就挡在我们的航道上。”
半分钟后,观察员口中的战舰就从群山之间升起,出现在了驾驶席的视野之中。猎船是工会制式不假,但却是罕会出动的大型旗舰。饶是老驾驶员见多识广,同样的型号他也只在起降坪处远远地瞥过一两眼。中年驾驶员没有离席,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原住民的聚居区不是有条律一类的保护吗?工会的网络什么时候延伸到这种地方来了?”
“不关我们的事,观察室——向后队发减速信号,让他们做好接受盘查的准备。”大叔回过头,用油腻腻的手指点了两个待命中的船员,“还有你们,叫人把文书都备齐了,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