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肿的如核桃一般的双眼。他不是没有自责,昨日态度恶劣之时,他也是有反省过的。本想着今日再登门道歉,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那始终不曾触碰沈卓航脸庞的手转而绕到沈卓航脖后,他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沈卓航睁大着眼睛,这是否就是苦尽甘来?她享受着胡从良的疼惜。方才初见,她看到了胡从良熬了一夜的黑眼圈,以及胡渣。如今,更是闻到他身上还未曾散去的烟酒味。记忆中,他是从来不抽烟的呀。昨日的争吵,看来一夜未眠的不仅仅是自己。
沈卓航又一次鼻子发酸。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胡从良衣服中,任由滚烫的泪散在同样炽热的气息中,任由脸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活得真实,惊涛骇浪,她相信胡从良定会在她身旁。她伸出手,同样紧紧的抱住了胡从良。
只是两人间的距离如此紧密无间,那颗心是否能同样贴近?
沈卓航带着胡从良进屋,等待卧室二老的醒来。坐在沙发上,沈卓航拉着胡从良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皆是一言不发。这样的情形下,纵然是有千万般言语也的确不适宜说出口。
胡从良很妥帖的时不时低头看看依偎着他的沈卓航,温柔的替她擦拭悄然而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眼泪。
世间万物不似刚苏醒那般懵懵懂懂,天边泛起新一轮的红晕。屋外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楼外是朝气蓬勃的人声。而卧室内响起的声音,却是叫沈卓航担惊惴惴之音。
因客厅过分的安静,以至于两人能很轻易的听到房内的动静。沈卓航明显身体一惊。胡从良亦是立刻坐直了身躯,同时放开沈卓航的手,坐的犹如学生那样笔挺。
开门先出来的是沈老爷。他对于胡从良这么早已经到了公寓中,有些惊讶。随后便是将卧室的门带上。
洗漱一番后,沈老爷轻声对着沈卓航道:“你姆妈才好了些,还在睡。”
看了看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嘱托道:“她说什么,你们就顺着她点……”
但话还没说完,卧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沈太太苍白着脸庞,但却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得体。不得不佩服她这非比常人的力气与能耐。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便由沈老爷扶到桌子前坐下。这边,沈老爷还在不停的给两人使眼色。沈卓航会意的点点头。见到这样凶狠的母亲,她怎么还敢逆她的鳞。沈老爷那也只是多余的担忧罢了。
沈太太喝了口茶水,淡淡道:“都坐吧。”
横竖都是要面对的。沈卓航思考了一个晚上,面对面谈妥贴总是要的。
拉着胡从良,她便坐到沈太太的面前。这样的举动自然看在沈太太的眼中,她嗤之以鼻似的笑了一声,眼中竟是满满的嘲笑。
三人就这么坐着。没一会儿,下楼买早点的沈老爷拎着几根油条跟粢饭用食物化解了尴尬。向来不会有人跟食物过不去,尤其是一觉睡醒饥肠辘辘之时。那沈太太自然如此。
(不得不说的沈家父母的前尘往事)
沈老爷本是一家之主,却怎么在沈太太身边就似一个仆人一般本末倒置呢?
触发点,也还是眼前这位可怜兮兮却不值得同情的沈卓航大小姐,以及她主谋的那一场逃婚。整个连锁效应便直接殃及了沈老爷这位池鱼。
沈太太本就对老爷在自己身怀六甲时纳妾十分不满。她出身名门望族,怎容许自己身边的男人不忠,甚至还去娶一个毫无地位的丫头。她这正室的竭力反对,自然是得到了沈家老太爷的支持。沈家老太爷好言相劝,可沈老爷一意孤行要取二姨太。沈家老太爷盛怒之下便请出家法。
但世事往往就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沈老爷被家法狠狠的‘伺候’之时,意外发生了。难得忤逆强硬一回的沈老爷竟被沈家老太爷打的从此无法生育,兼之不举。
沈老太爷追悔莫及,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沈老爷的要求,放二姨太进门。有了老太爷的许可,一家也算相安无事。但结果便是沈老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沈太太更是郁郁难当,这些年自然暗潮涌动。
沈卓航应了沈家的命而生。即便是个女娃,但却是沈家唯一的子嗣,便权当男子一样培养。在沈家,几乎达到了呼风唤雨的程度。但也就是如此的宠溺过渡,造就了她今时今日的性格与作风。敢冒着天下之大不为蹿动二姨太与汉子私奔。更敢乘乱自己逃婚。
而沈家这两件事情同时而出,在第二日风声便传尽了大街小巷。苏家人来要回大礼不说,更信誓旦旦的要讨个说法,实在是趁火打劫,最后赔了好些钱才足以了事。而成功逃跑的二姨太更是叫沈家蒙羞无数。一时间,在整个省城都达到了抬不起头的地步。
沈太太丢了女儿。将责任全推给了逃跑的二姨太,但归根究底,她便又将矛头指向了沈老爷。这么多年积怨的恶气,她不顾自己身份与仪态使劲撒泼。哭闹到了沈家老太爷的跟前,句句声泪,惹得近些年一向不问世事的沈家老太爷亦是不得不出手。始终是恨铁不成钢,竟连一个小妾都看不住、这样叫家族蒙羞。二十年后,又一次重新请出家法对付儿子。
本就对家法视若蛇蟒的沈老爷,即便沈家老太爷只是略施惩戒做给媳妇看,也叫这沈老爷一下没了脾气,更没了男儿之气,从此服服帖帖的归顺在沈太太旗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妻管严’。即便他悔不当初,却也已奠定了地位连日下降几乎不保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