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音容阁,却并未回府,而是再次入了皇城。守备军见是他,自然不敢说什么的,其实本来就不敢说什么,加之这新皇登基又颁下的那么一道令:敢有阻拦将军府中人入宫者,斩立决!于是,守备军心中的惶恐更扩大了些许。
再次落身阑落院,慕天没再步入轩中,而是飞身跃上房顶坐下,眉头紧蹙。
玉玲珑的话将他心中的些许往事引出:靖王朝赋鼎年间,嫡长子在一次宫变中失踪,了无声息。史书上说是皇子多病被送出皇宫,之后就再没有一字半言。正是因这个缘故,谭苍炎才以嫡子之名受太子之封,多年后步上九五。
而当年的皇子的名讳,更是鲜有人知……
“商涅……苍涅……”慕天轻声念道,眼中寒光微微,“谭苍涅……姐夫,我怎么就将你给忘了呢?”
将军府里,慕琛自梦里惊醒。
睡梦中,是个眉眼标致的小男孩,浑身爬满了毒虫,奄奄一息……
“奉瑜!”慕琛一声惊呼,坐了起来,浑身的冷汗。
这样的梦,不知做了多久。
真是,无可奈何……
慕琛将自己抱着,哭出了声。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正常点长大呢?
“琛姐姐?”慕函叩门,听她应声后进来,“姐姐莫不是做了噩梦?”
“嗯,无碍。”慕琛转过头望着慕函,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许是长得像他的母亲吧,谁晓得呢?
父亲不许她和慕天去见那个女人,从来不许,当然,那女人也不想他们去见她的,据说是连慕函都要被她扔出家门的。
呵呵,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姐姐跟父亲……”慕函小心而道,慕琛抬手不许他再说,慕函住口。
“你不必多管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是个女人,没有奉瑜那样的心胸去原谅将孩子扔进毒窟的父亲,”这么说着,慕琛又抬头望着慕函,“你也知道的吧……”
慕函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其实父亲他也……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也……”
“将自己的苦衷化作虐待施加在年仅两岁的儿子身上,他真是个好父亲……”慕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没让自己说出后面的话。
敬瑜你可知道,若是无我的言语,你也逃不脱毒物噬体之痛,生死周折之刑。
不过,你何必知道呢?
“对了,敬瑜你可晓得……”慕琛正似想要说什么一般,却忽然地住了口,慕函神色一凝:“怎么?”
“哦,没怎么,”慕琛忽而微笑,而后言道:“我从未向你们说过我的女儿,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哦?”慕函显然很是开心,“外甥女多大了?若是父亲知道了……”
慕琛:“不说了,过些时候你姐夫带她过来,你就见得着了。”
慕函听她这般言语,也只好住口不言,半晌后才重启了话头:“想来姐姐是极爱梅花的,这园中的梅也不至于无主……”
慕琛“嗯”了一声,未再说甚,心下已经暗暗作痛:我爱梅,不过是因为母亲爱梅如命一般,可是母亲她……
慕琛之母,萧氏婉玉,众所周知地死在了一道皇命之下,只因当年的“天下第一艳姬”的江雪看上了大将军慕惠,又不甘心作妾室,便借着一个顺当的缘由让皇帝赐下了一道白绫。
而后,江雪先有了慕函,被放在慕惠处同慕琛慕天一道教养。后来又生了个女儿,正是现下因为手执将军府腰牌闯入皇城,直入阑落轩而被云素勒令跪在榻前的慕琳。
“你让人欺负了?”云素懒懒地垂着目光,言语冷淡,“你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么,谁敢欺负你?”
“我……”慕琳咬着下唇,十分难堪,适才借着将府之名而显出的乖张模样全然被狼狈所替代。
见慕琳无话,云素笑声微冷:“揣着将府令牌直闯入朕的寝殿,扰了朕的安歇都是小事,你却在此乱用称谓,还那般理所当然,”正这么说着,金玲已经靠了近来,似有什么要上禀的,云素转首看了一眼,清冷的目色又次落在榻前跪着的女子身上:“慕琳,谁给你的胆子?”
金玲瞥了慕琳一眼,极为不屑,而后凑到云素耳前:“又出了闹事的,刚刚平下了。”
“知道了,”云素应了一声,这般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上次登得大位时,不过短短十日,都风波不住,这次还安然了这许久,她也该知足了,“到底,一颗忠心值几个钱呢?”云素轻声叹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宫卫们能为皇帝当差自然也不例外。虽道是为皇家卖命乃荣光之事,不该计较什么得失,可也只是说说罢了,真有大堆的金银摆在面前,谁还敢说不动心。
而那身为中原首富的江檀墨,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要想让宫卫完全忠于云素,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听云素叹道如此,金玲也只是稍稍一个愣神,而后凑得更近:“夫人可知,那慕琳逢上的是谁家小姐?”
哦,是了,慕琳说她被欺负了,却是谁家姑娘呢?
“西疆,贤王府郡主。”
云素僵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