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表舅听不出这话,含着多少敌友的成分,“可,可……”
这时,台上传来调试话筒的声音,这也是乡俗,办酒宴时都喜欢喊上一帮人来热热闹闹,有唱小曲的,也有大妈捏着嗓子唱流行歌曲的。
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后,四十开外穿着枚红色袄子的大妈便开始唱歌了,几个大音响挂在木棚上方,音效效果差到没法说。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破音的尖锐声,刺得人耳膜都痛了。很快,底下说话声都不能听见,每个人都只得扯着嗓门才能交流,表舅妈过来,将表舅拉了回去,“快快,唱戏了,《苏三起解》呢。”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封骋耳朵一刺,别说是跑调了,光这只靠嗓门吼得他就受不了,再说,这唱的什么破玩意?
可他一抬头,却见旁人似乎都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唐家两姐妹,他瞅瞅唐意,面容含笑,一边合着拍子,嘴里轻吟出声,“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请听我言……”
我去,这什么破审美啊?
唐妈妈也笑着坐了回来,“她三婶这段唱得好。”
“好,好!”话音未落,周边桌上的人便拍起掌来,封骋嘴角轻搐下,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也跟着起哄,“来一首《贵妃醉酒》,那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给我们露一手啊!”
封骋单手扶额,另一手在桌下碰了碰唐意,她头也不回,却是推了他的腿,“别碰我,听戏呢。”
三婶被那么一夸,兰花指翘得越发尖尖了,“好,那我就来一首我的成名曲《贵妃醉酒》。”
“好!”唐意跟着啪啪鼓掌。
封骋倒了杯酒,轻啜一口,只觉这儿的酒都特别辣,再看包装盒,却是从未见过的一种牌子。
他不由放下酒杯,张望向四周。孩子们分了蛋糕,一个个脸上都笑开花,在大人的怀里听着噪音小曲,嘴边脸上都沾着奶油。从小,封骋就跟在封展年的身侧出席过各类宴席,可接触到的,无一不是上流社会中的拔尖人群。就连宴会期间的曲乐都经过特殊严谨地挑选,哪像现在……
可他却不由勾挽了嘴角,即便这样,他不是已经融入进来了吗?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还未入席,便盼着早早离开了。
一曲《贵妃醉酒》唱罢,三婶听着下面掌声如鸣,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好了好了,让我也歇歇,喝两杯酒,大家伙也吃菜,多吃些啊。”
唐意筷子还未提起,就看到身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朝前走去。她本想叫住他,但话到嘴边还是吞咽了回去。封骋不请自来,又没受到好好地招待,肯定是一气之下走了。
望着男人穿过热闹的背影,唐意又是一阵心疼,她看到封骋来到台前……等等,怎么还站上去了?
再等等——
他还像模像样拿起了话筒,封骋朝着话筒拍了两下,直到回音传出,他这才举到嘴边说道,“大家好,方才这位大婶的嗓音真是如同天籁,堪称神曲,让坐在下面的我都不由心痒难耐。大家吃好喝好,现在就由我献丑一曲,别扰了大家的雅兴就好。”
说完,就走到拉二胡的师傅跟前,低头说着话。
前面的旋律很快出来,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封骋双手握着话筒,轻唱出声时,嗓音低沉而迷人,“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他眼帘轻合,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唐意不由听得出神,周边的嘈杂好像都安静下来了,封骋神情十分专注,嗓子唱起歌来,干干净净的,这么差的配乐和音效下,居然令人听着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和粗糙。
一曲毕,封骋闭上的眼帘睁开,黑邃的眸子直直落向唐意,似乎是有难以隐藏的话要说,唐意抿紧唇瓣,下面有不少年轻人在鼓掌,封骋回了下神,薄唇凑到话筒前。突然说了一句话,真是很突然,很突然。
“唐意,我爱你。”
唐意心狠狠惊了下,虽然这不是封骋第一次说,但场合不同,他这话,无异于是平地起惊雷。唐爸爸面色大变,想要起身离开,唐睿忙拉住他的手臂,“爸,爸,别这样,亲戚们都在呢,你要是中途离席,那算怎么回事啊?”
唐爸爸好不容易强忍下来,封骋却是径自又说道,“也许你们会说,唐意是我小姨,我不该喜欢她。可我们已经相爱了,我妈妈没有亲姐妹,而她在一个我不能够完全自行承担事情的年纪选择离开。我那时候告诉我自己说,没事,我还有爸爸,直到我慢慢长大,直到我爸爸再婚,可唐睿终究不是我的妈妈,我们只可以像亲人那般相处。我幼年丧母,如今丧父,印象中,抱着爸妈撒娇的日子,好像是没有的,我爱唐意,我巴不得我们没有这层关系,可这是事实谁都改变不了,可我总想问一问,她又不是我亲小姨,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唐意微张着嘴巴,她完全没想到封骋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起这件事,她面色都白了,更不敢去看唐爸爸。
木棚内,沉默着,也有小声议论着,直到一抹有力的女声穿透而来,“这有啥不能一起的,谁规定的?只要情投意合就好了,那啥,李家儿子还娶了个日本女人呢,我们不还去帮忙了吗?”
说话的,是方才唱戏的三婶,不少邻居也附和,“是啊,老唐,肯定是你不许吧?你这观念也太守旧了,啧啧。”
唐爸爸眼里透出些许的茫然,他原本都做好了丢人的打算,可这会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怎么在他们眼里好像没多大点事呢?
唐睿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爸,你看吧,别人哪会那么在乎我们家的事呢,一直以来,就是您自己在瞎担心。”
封骋放下了话筒,又回到桌前坐定,不少亲戚们都在各自用餐,照顾着小孩老人,似乎方才封骋的那些话,只是首已经过去的插曲罢了。
表舅又从那边过来了,伸手一掌拍向封骋的肩膀,“来来,要做唐家的女婿,先要过酒量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