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川月先生来了庆国国都,机缘巧合下我们二人在尚香楼见了个面,一见便如故。
他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小眼睛,大鼻子,鼻子上架着一副有些滑稽的眼镜,方字脸上白净无须。他不笑时,看着有些古板,就像寻常私塾里动不动就掉书袋的教书先生;他笑起来时,常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显得极是和蔼可亲。
我们二人初见时,时间仓促,心中涌上了千言万语却来不及一一细谈。
分别时,川月先生说,明日下午再来此处,可好?
我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兴奋得就像一个小孩。
那时的我尚不知他是谁,却被他的话语深深吸引,不可自拔。我敢说就算是看这世上最有趣的话本子也没有和他谈话来的有趣。
第二日用完午膳,我便立刻出了宫,应约去了尚香楼。
我们进了一间雅间,就着一壶清茶和两盘糕点便谈了一下午。转眼薄暮,尚不尽兴,于是我们便又约了明日。
我和他的谈话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三个下午。
在这场谈话里,我们聊了许多,有天与地,有人与物,有权与财,有爱与色。
那是我这一辈子里最畅快的一次谈话,虽说后来和严闻舟的谈话也很畅快,但感觉却全然不同。
和严闻舟的谈话,只是同辈人之间平等的交流,谁也无法点拨谁,谁也无法教诲谁。
可川月先生不一样,他就像是黑夜中的一位引路长者,他平淡的话语中所蕴藏的是智慧之光。
我唯有认真地听,认真地思考,如此方能跟上他思想的脚步,追上智慧的光束,不至于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跟上他的脚步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有时会让人想要放弃。但我深知,一旦放弃,只会得闲一时而悔恨一生。
在此之前我看过他的著作,有几本还看了不止一次,但当我真正面对面和他交流时,才发觉书中所写的东西太浅了。他的思想,他的境界,岂是薄薄的几本书册能全然蔽之的?
在短短的三日下午后,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升华了,堪比回炉重造。
到了第四日黄昏时,他突然说:“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光正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我说:“我知道你骗了我,我还知道你是谁。”
他笑着问:“我是谁?”
我说:“你就是川月先生。”
他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司马惟,既是华国的皇子,亦是庆国的皇夫。那日我和你不是偶遇,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惊讶地问:“先生找我做什么?”
他说:“找你是因为我想收你为徒。”
“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没有为什么,觉得你合适。我收徒弟从不问自己为什么,也从不会回答别人为什么。”
一时之间,我沉默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没有回话,川月先生也没有催促。
情感上,我敬佩他,觉得成为他的徒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理智上,我却不能答应。
片刻后,我真诚地说:“对不起,我很想成为你的徒弟,但我不能这样做。”
不能不是不愿。
我愿意但我不能。
因为我清楚成为川月先生的徒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认同他的想法和做法,在将来你还要继承他的想法和做法。
接着你便会和他一样成为华庆两国的通缉犯,和他一样站在朝廷和皇室的对立面。
我不怕成为通缉犯的徒弟,也不怕成为通缉犯,但我怕自己无法面对唐煦嫣和皇妹。
拜川月先生为师,分明就是与身为统治者的她们作对。
我未多做解释,面前的川月先生早已看破了一切。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不只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还要顾虑你的爱人和亲人的感受。”
我遗憾地说:“多谢先生理解。”
他说:“可我这些天已把生平所学传给了你。”
我认真地说:“那我便努力把它们忘了。”
他笑了笑:“罢了,你不用忘。如果你忘了,那我这几日不就白费了口水?这样赔本的买卖我可不愿做。”
我依旧坚持:“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能拜你为师。”
他说:“虽然你不愿当我的徒弟,但我愿当你的师父,这几日我也做了为人师该做的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