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活,去做你自己。劲韩将把秦国的阴兵挡在南阳以北,往后凡事须听从你师父的,去吧。”
陈铬急得不行,下意识地跟着汴阳君向前跑。忽而想起什么,回头与李星阑相视一眼:“你带他们走,我保护汴阳君进城一趟,马上就来追你们。”
李星阑跨步上前,将他拉住:“韩国已经完了,何必白费力气?打晕带走。”
陈铬顺势一把将李星阑拉过来,双手挽上他的脖颈,仰头与他进行了一个深吻,面对面喷着热气:“那句话,老爸也教过我。可我一直认为‘有道无道,行俱如矢’更令人敬佩,争取一下……”
又是一个冬雷,闪电炸亮半边天。
李星阑未来得及戴上面具,烧伤的左脸在此般光影中诡异而恐怖,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抹了把脸,说:“韩王安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向秦国投降的,但历史已经改变,这次,秦国很有可能不会接受他的归降。”
然而陈铬与他脸贴着脸,清亮的双眸中仅有一个朦胧温柔的倒影。
愣了两秒后,他不得不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想去就去吧,这里交给我,等你回来。只要记住,自己最重要,如果你受伤……”
“相信我!去去就来,回来……跟你□□!”李星阑话音未落,陈铬涨红着一张脸飞快地撒手就跑,胡乱在韩樘脑袋上抓了一把:“新郑的官吏欺上瞒下,不是死到临头的时候,城里一定还半点不知情。无论如何,去通知一声总是有必要的。”
韩樘一口咬住他的手,陈铬一脚将他踹开:“愣着看你父亲去死?把其余的人都召集起来,带他们离开。我在汴阳君就在!好了吧?”
韩樘咬牙跺脚,大喊:“跟我走!”
然而拥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哪能信他?大家都是韩国人,民兵们只得大声劝说,嗓子都吼哑了。
陈铬疾跑上前,将汴阳君背在背上,沿着城墙向上攀爬,瞬息间在士兵惊诧的目光中登上城头。
士兵们早先通知了前日那名披着皮草裘子的官吏,他这时才睡眼惺忪地赶来,双手抱着个暖炉,慢悠悠打着哈欠:“流民闹事赶走便是啦,何事如此惊……你们如何上来的?”
陈铬长刀一劈,刚刚好架在他脖子上,哼了一声:“带我们去见皇帝!”
那官吏吓得双手一放,暖炉滚在地上,木屑碳灰洒了一地,支支吾吾:“见、见见鬼啦,何来黄帝炎帝的?少侠你啊……”
“呃……”陈铬脑袋上灯泡一亮,将刀收回来,点头:“见韩王。”
官吏这才明白,摸摸鼻子:“哦?”
陈铬一脚将暖炉踹至半空,长刀一划,铜炉碎成数十片而落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我说,带我们去见韩王。”
官吏喉结一鼓,咽了口口水:“诺诺诺,当兵的!给爷备马。”
陈铬将他一把抓住,提了起来:“你指路就成。”
然而那官吏胡乱指了一通,陈铬才知道原来新郑有这么大,跑过去也赶不及了,正在犯愁。
忽而天上落下一道苍白的闪电,正劈在那官吏头上,顿时将他砸得七窍生烟,地面上现出一个大坑来。
北辰向前一滚,张开一双遮天蔽日的巨大肉翅,雪白的睚眦眸中金光流转,气不打一处来:“逃跑不叫老子!”
“我!我忘了!哈哈哈辰哥!”
陈铬带着汴阳君骑在北辰身上,风驰电掣,朝新郑王宫飞去:“驾!”
北辰仰天长啸:“李星阑,还有你!一个两个的毛还没长齐,倒指挥起老子了。”
凌空御风,放眼望去,整个新郑几乎都在睡梦之中,仅有几片橘色的微光,在宫城之中飘摇。
陈铬的声音被风吹散:“我父亲是一名将军,汴阳君,你们都很伟大……”
李星阑的视线直到北辰载着陈铬,消失在天边,这才收了回来。他本来也没什么心思,见韩樘与伏绍元争论不休,只吩咐左右:“事急从权,向南阳全速行进,将百姓强行带走,不服的打一顿就是。”
韩樘:“李先生!不可如此对待百姓。”
李星阑转身便走:“大事不赖众谋,商量到什么时候?”
汴阳军民在李、伏、韩等人的带领下,迅速向南撤离,并在小半个时辰后抵达十里外,成功与浩浩汤汤的丧尸部队错开。
李星阑停下脚步,回望西北面,道:“与他们错开,暂时安全了。”
众人这才将心放下,缓行数里,便在一处密林中隐藏起来休憩。孩童们排成一串长队,后者拉着前者的衣服,双腿肌肉颤抖不已,显是累极。忽闻管事人的号令,便齐刷刷一排往草地上倒,打滚,满脑袋湿泥,像一串圆滚滚的熊猫。
韩樘长发披散,狼狈不堪,眸中金光若隐若现:“伏绍元,你带百姓往南走,日出之前若不见我们,便不必再等。”
伏绍元一吹胡子:“个小娃娃……”
“我要回去!”韩樘双眼蹬得滚圆,说罢,微微抬眼回望,小声喊了句:“师父?”
伏绍元蒙了,声如洪钟:“说得什么话?”
李星阑本在沉眸,神思不知飞往了何处,这时被他一吼方回过神来,慢悠悠揉着耳朵,道:“丧尸在河洛一代扫荡,小心翼翼,是怕惊动了边疆的大国。伏绍元,你先带人走,往南往东暂时都安全。”
聂政笑了笑:“徒儿要回去?那便回去。你爹跟陈铬待在一处,自然不会有事。然而那韩国王宫,确是离心离德,就怕自作孽不可活。”
说罢拉起韩樘的手,回望了李星阑一眼,后者会意,紧跟其后。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颗树下。
聂政将韩樘的玄铁琴取下,端坐琴后,头也不抬,道:“此处可还有他人?”
韩樘莫名其妙,李星阑闭眼,摇头:“暂未发现。”
聂政抽剑,插入地面,随口道:“伏羲琴威力太大,弹奏时须得将剑抽出,立于身侧作镇琴之用。”
韩樘点头。
聂政“铮铮”挑了两下琴弦,道:“樘儿,今日我所奏之曲,你不可随意弹奏,更无须记下。”
话虽如此,看得却是李星阑,只可惜此时后者的心思全不在此,听后也是无动于衷。
韩樘十分忧心,只想弄明白师父为什么此时还要弹琴:“是,为何?”
聂政:“这琴本是伏羲所造,为的是使死者复生。然而那时的人,方从蛮荒中走出,尚在茹毛饮血,又如何能炼制出诸般神器?原不过是一件普通礼器,且早已在发动时崩毁。其后,被诸神寻得重铸,这才变为法宝。”
韩樘越发不解:“不是说上古漫天神佛妖魔?圣人遍地走,何来茹毛饮血之说。”这孩子时常与陈铬交流自己的幻想,思维也被他带偏了许多,冷不防说了句冒犯先圣的话。
然而聂政也不恼,似是并不在意:“万物皆有灵性,混沌初开时,世上灵气丰沛,人可异化为妖。其后灵气渐弱,世间生灵也可费一番苦功,修炼成神成仙。再后灵气散逸,天地才归于平静,但妖的血脉世代相传,繁衍成了一族。”
李星阑认真地听着,问了句:“聂先生如何得知?”
聂政:“我曾在山中寻仙问道,得遇封神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一名仙人,被他收为弟子,才得了这玄铁琴。此番前来,亦是师尊授意,此为后话,战后再谈!总之,伏羲琴并非人间造物,随意弹奏将扰乱时空,或十里、或千里,神仙都不知会被送往何处。”
韩樘咋舌:“那你还……”
聂政哈哈大笑:“琴有五弦,想要将之操控得随心所欲,须得精通数数。师父对此不甚了解,然习琴数十载,若去个十里之外还成问题,倒不如滚回娘胎里!”
说罢“铮铮铮”琴声忽起,空气中浮现出千丝万缕银白的光线,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气泡般的空气罩,瞬间收缩成为一点,最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