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壮观了!这简直……这简直……就是先秦的赛博朋克!”
陈铬随意跟钟季聊了两句,对他一个秦国武士转眼间成为墨家钜子的事,仿佛毫不放在心上。当即跟在对方身后一起走进墨家地堡,像是一只脚踏入了大观园,仰着头发出惊叹连连。
谁能想到?
秦国国都,威严方正的咸阳城,其最为混乱肮脏的闹市中,一座名叫“三元”的酒馆的地底,竟由数十米长的通道联通着巨大且隐秘的地下堡垒。
沿着酒馆后厨中的通道,木头小矿车“哐当哐当”顺着铁轨一路下滑,最终停在一处三角锥形的巨大石柱上。那石柱孤独无依,周围尽是深至数百米的沟壑,沟壑中密密麻麻全是尖如犬牙的石笋。
钟季话音刚落,守门人应声打开地堡的大门。
地堡的大门近十米高,由整块石板雕琢而成,其上刻印着密密麻麻如电路板一般的复杂图腾。
大门的四周埋着金属凹槽,被以铜铁打造的锁链缠绕。“咔哒咔哒”的摩擦声响起,锁链带动金属齿轮,机械转轴滑动,石板迅速被吊起。
“哐——!”
一架结构繁杂的金属长梯落下,正好搭在石柱与地堡门前的地面上。
陈铬跃跃欲试,立即向前走去。
阮霖洲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告诫:“地堡里机关重重,玩的时候,小心注意。机械,金属,精细的齿轮,他们的科技跟历史上的天差地别,不过还没有蒸汽,不算赛博朋克。”
陈铬点点头,作了个抱歉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能被阮霖洲一手拉住,笑着感叹:“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
高大的守门人走上前去,带着地面微微颤动。
陈铬这才看清,这名黑衣守门人竟然有三米高,像个巨大的野兽,肩膀上扛着一把一米多长的狼牙棒,浑身裹着黑衣,看不清模样。
他是个妖怪?陈铬摇摇头,不管是什么,都非常了不起就是了。
守门人躬身在长梯的侧边上摁下一个按钮,便见那长梯“咔咔咔咔”一阵爆响,自两侧立起两排护栏。
钟季领着众人站上去,陈铬这才看见,他背上背着两把武器,一把□□,一把巨大的铁胎弓。
他们逐一踏上长梯,静待片刻,守门人又在长梯的另一侧摁下按钮。那长梯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传送带,开始自动向前滑动,不过片刻便将众人送到了对面。
守门人恭恭敬敬叫了声:“恭迎钜子。”
“无须多礼,你我皆是布衣百姓。”钟季摆摆手,在对方的手臂上轻拍两下,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陈铬,另一位是阮先生的朋友。”
阮霖洲:“袁加文,是一名楚国庖厨。”
陈铬心中疑惑,总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为什么众人之间总有相互认识的,而且都对别人知根知底?他从前就不知道袁加文是个杀手,跟没有关心过他和大哥之间的事情。
钟季笑着点头,道:“两人昨日去到秦王宫中,刺杀那九黎妖妇,如此壮举,当为我辈楷模。”
露馅儿了,陈铬心想,刚刚阮霖洲才说他们两个是刺杀秦王来的。不过钜子就是任性,应该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钟季转头,对他和袁加文说:“虽说我墨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然则此处地堡位处咸阳,极为关键隐秘。为严格控制人员出入,这才做了每位弟子仅能带一名外来者进入的规定,万望见谅。”
陈铬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钟大哥,三年不见,总觉得你变了很多,真是厉害。”
钟季苦笑着摇头,不答。
待到一行人已经走入地堡,守门人将要放下石板,却见一直金雁无声无息从黑暗中飞来,准备趁机钻进地堡。
守门人当即转身对准那金雁的方向,问:“鸟儿来,作甚?”
那金雁似是有些惊讶,“梆”地一声撞在石板上,滚落在地,望向守门人。
守门人看来它一会儿,摆摆手:“金羽火鸟,去去去。”
那金雁得了默许,便再次扑扇着翅膀,飞了进去。
地宫的内部,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其形似是一座巨大的客家土围楼,城堡般坚固厚实。
现代可见的普通围楼,几乎都土木结构,墙厚、砖实、门上设有水槽,尚且可防水火。到了墨家地堡中,筑墙的材料全部换成了砖石与不知种类的金属。
楼高共九层,中央耸立一块巨大的菱形水晶。
水晶的内部已被掏空,灌满某种白色的膏状固体,烈火与其中熊熊燃烧,笔直的火焰向上升腾,高达数十米,如同一个地下的太阳。
陈铬:“像是一个巨大的蜡烛,真是奇观。”
阮霖洲:“古人的智慧,他们总在无意中给我们带来惊喜。水晶里面的膏体就是石蜡,直接从地下开采,每次灌满一根水晶蜡烛,正好持续燃烧整整九天。”
陈铬:“九天后呢?咕咚咚咚灌下去?”
钟季:“墨者们从地下开采出石烛,提炼过后可制成石蜡。九为至阳之数,故而每过九日,水晶烛停止燃烧一整天。当日,地堡中所有墨者不得生火,只吃寒食、饮冰水,以示敬畏天地。次日子时,由墨者的长老主持灌入石蜡,钜子手持火炬,点燃水晶烛,以祭奠我墨家的开创者,宋人墨翟。”
陈铬:“送人摩的,礼物还挺先进的。哦,不是,我是说,如果钜子不在呢,大家就摸黑过日子?你一直都待在咸阳,这里是你们墨家的总舵?”
阮霖洲面色尴尬,低声告诫陈铬:“这是组织内的秘密,外来人毕竟不好过问太多。钜子不在,自然有长老代替。从前宋国被齐国所灭,墨者来到咸阳,也是为了连秦抗齐。”
陈铬:“我不明白,袁加文,你肯定更懵。”
钟季:“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墨者保护的是百姓,非是为了一国一城。墨翟故去后,墨者分为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三支,主张各异互不相让。故而,今日钜子共有三人,依各国疆界为边。”
阮霖洲点点头:“秦国墨者主机巧,齐国主情报侦查,燕国主武力刺杀,然而各派互不来往。”
所有人俱在入口处接受盘查,换上墨者的服饰。
一身短□□衣、黑色披风,鹰嘴形的黑色兜帽。将原先的衣物整齐叠放,以麻绳困成一个小卷,系上编号后,挂在一排数十米高,层层叠叠的木制搁物架上。
“故而地堡中人来人往,下到街头乞丐、贩夫走卒,上至公卿世家,甚至于王子王孙,俱是一个模样。王子王孙?你们以后便知。”
负责盘查的老者例行公事,仔细搜查陈、袁二人时,陆陆续续向他们讲了些地堡的规矩。
这人白发虬髯,双目如电,再加上体型魁梧,且掌中带着老茧。
陈铬好奇,问:“那您呢?我看你像个武林高手,曾经是个侠客吗。你们这个搁物架太高了,二三十米吧。”
“年少时好勇斗狠,哪里算得上‘侠’?不高,不高。”老人佝偻着背,一手提着陈铬卷好的衣服,另一手掐着绳索,使得很长一截麻绳锤在地上。说话时,掐着绳索的那只手不断晃动,将麻绳甩得如同老式电扇的叶片,最终发出一声暴喝:“哆!”
便见那麻绳带着陈铬的衣服,刹那间被甩到搁物架的最高层,绳索随着向心力迅速缠绕,片刻间便将他的衣服挂好。
老者如此反复,力气之大令人叹为观止,面上却很是谦虚,道:“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非命,天志,明鬼,墨者想法不多,俱是务实的人。你们可到院子中心去看看,墨匠、墨客多不胜数,想是十分新奇热闹。”
一路上果然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木鸢在空中盘桓。
小小的木头动物在地上摇摇摆摆,机械做成的各种玩具到处乱窜,各层楼间修建了运输东西的滑轮、转盘、流水线,楼梯甚至是一种原始的自动电梯。
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全部披着黑袍,几乎分不出长相身材外更多的差别。
街道的两侧摆满小摊位,规格、材质均完全相同,四四方方的木头小车,像极了现代的工作台。摊主们各自拿着个蒲团,盘腿坐在摊位背后,如若无人地做着自己手中的精细活。
能够自己扇动翅膀的木鸢、可以自动行走的四轮木车、两轮的残疾人轮椅、迅速连发如机关枪般的弩机、大大小小晶莹剔透的圆形镜片,凡此种种千奇百怪。
或许可以说,这就是战国最高水平的科技市场,创意集市。
陈铬每见到一个摊位,便要停留许久。这时,正拿着一块小小的圆形水晶镜片,问:“先生,这是放大镜吗?”
摊主是一名左眼带着个单片镜的中年男人,眼神略有些呆滞,仿佛是个近视眼,闻言一愣,抬头答道:“突透镜,墨者多醉心于奇淫巧技,事物零碎微小,难免费神伤眼,久而久之则视物不清。因着各人自身,择一透镜置于眼前,可稍有改善。”
“这是什么,我能看看吗?谢谢,真漂亮。”
陈铬轻手轻脚放下镜片,又拿起一个青铜小圆筒,那小圆筒长得像个手榴弹,仅有一头开了个口。
摊主点点头,陈铬便将眼睛贴上去,只见到一片灿烂绚丽的几何形状,随着他转动小筒而时刻发生变化,问:“这些都是你的发明?”
摊主神色淡淡的,略有些腼腆,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俱是熟读《墨经》过后,随手做的小玩物。难得有人喜欢,便拿去吧。”
陈铬知道这些东西做起来不容易,细细把玩一阵,把东西都放下便走了:“不不不,你的发明太厉害了,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青史留名的。”
或许是大家很少受到肯定,猛然被陈铬一顿夸赞,高高兴兴地在他怀里塞了一堆小玩意儿,都有点走不动了。
“好多技术宅,墨家真是太恐怖了。你觉得墨子会不会也是穿越者?不会吧,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么多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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