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子,如何对付那万千恶鬼?”昭文君颓然地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望着眼前这名瘦削的黑衣少年,他的双眼黑亮清澈,仿佛多年前的自己,“小子,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也要斗,即便是为了不让他们那么猖狂。”
陈铬走过去,把昭文君从地上扶起来,心想自己也太没有威慑力了,昭文君就这么让他近身了?侍卫都不来护驾的吗?
旋即问他:“我来的路上,还有进城之后,都觉得很不对劲。昭文君,城里的百姓都走了么?他们是收到了什么警告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昭文君摇头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从未离开,就快要回来了。你是个好孩子,莫要扶我起来,我的手筋脚筋,早都被吕不韦给挑断。你要什么?”
陈铬:“我要发动一个阵法,把所有的阴兵全部消灭,在找法器,轩辕剑,我想应该在你们周王室的手里世代流传。怕你不肯借,这才偷摸摸找过来。”
昭文君:“世人都道我已死了,难为你们有心能找到此处。洛阳、巩县,都如何了?”
陈铬:“老百姓都还活得好好的,城市有点破了,修缮一下,又是一座座崭新的地方。你别太难过,我们一起对付丧尸,送你回去。”
昭文君长啸一声,落下两行热泪:“回不去了,想当初文王演周易,武王号令群雄共伐暴殷,逐鹿中原收九鼎,开创大周盛世,国祚延绵千年。但毕竟这场战争,导致中原血流成河,民不聊生,这天下,终究是要还回去了。”
“哎你还给谁啊?别闹了,叔。”
陈铬终于接触到昭文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这人原本就已经行动不便,这时更是喝得酩酊大醉,扶起来也没用,只得劝他:“你别这么难过,好歹还是个君呢,外面那么多死在荒野上的人,他们连名字都没有。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你帮我们找到轩辕剑……”
昭文君凄然一笑,搞得陈铬汗毛倒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抹了脖子,那人却摇摇头,道:“无妨,你可知轩辕剑的来历?”
陈铬第一反应,我不想知道啊。
他见昭文君可怜兮兮的模样,于心不忍,便只是轻轻摇头。
余光瞟见墙壁上落下昭文君的影子,正因为他穿着复杂的礼服,使得这个人影都失去了人的形状,有些奇怪如野兽。
昭文君深吸一口气,道:“上古,黄帝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黄帝部落中一名男子,最擅铸造兵刃,世人尊称为兵祖。其取天外陨铁,铸一柄长剑献与黄帝,帝以此剑征战天下、杀伐四方,平定中原,以其名以名之,曰轩辕。”
陈铬:“蚩尤为黄帝铸造轩辕剑?别是搞错了。”
昭文君:“蚩尤原是世人的蔑称,只因他为庇佑妖族与苗民,与黄帝部落反目,并最终受人背叛陷害,在逐鹿战场上变为尸兵。他便令手下应龙、黄帝之女女魃,合理携轩辕剑斩杀自身,从此身首异处。只可惜兵祖一世英明,偏偏被这邪术驱使,死后肉身不灭,化为一只无头巨兽。
“黄帝要让其身首异处,故而按照女娲大神的指示,放了九黎姜氏携其头颅归于南方血枫林。葬其身于崤山,无奈女魃因斩杀蚩尤同受邪气侵染,也变成了尸兵,为之奈何?便一同被葬于崤山,永生永世镇压兵祖的邪灵。”
陈铬:“可是崤山墓里,女魃手中并没有轩辕剑。那是有人取走了,是你们?”
昭文君:“太公望。”
陈铬:“怪不得姜尚会拿到黑石!他进过崤山墓,拿走了黑石、轩辕剑,然后划花了壁画,隐藏那个……忘了,壁画到底画了什么来着?算,总之轩辕剑变成了周王室的王道之剑,而黑石却在异能者和妖族的战斗中不知所踪。对吗?”
昭文君:“对,太公望留下一封手书,对此番因缘际会陈述得一清二楚。你也知道,你是何人?”
陈铬不禁瞟了袁加文一眼,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笑说:“我是兵祖的弟弟,我得帮他把心愿完成,把丧尸和病毒都清楚掉。”
昭文君恍恍惚惚,完全没注意到陈铬说的是什么惊人的事情,道:“如此?那……便物归原主,拿去,此乃轩辕剑,你兄长是个英雄。”
“这就给我了?!”
陈铬目瞪狗呆,接过昭文君手中长剑,发现这剑同样也是通体幽黑,抬起来一看,剑柄顶端确确实实刻了一个白鹰符文,忙不迭道谢:“多谢多谢,你真是太大方了。那你知道,太公望是怎么善后的吗?黑石,有没有一点线索?”
昭文君:“太公望从兵祖处请来阴兵,自然要将它们送回去。文王演卦洞悉天机,通晓阴阳古今,得知那背叛者乃是兵祖麾下一养马男人,为兵祖武力镇压后归服,名唤蜚蠊,乃是秦人的祖先。
“秦人自古至今,从未放弃搜寻黑石,以效仿伏羲女娲,迎阴兵至人间,统御万邦。蜚蠊后人恶来革,因意图盗取姜尚手中黑石,为武王当众凌迟处死,告慰兵祖英灵,震慑心存邪妄者。然而人心如何能够操控?秦国将此执念世代相传,到了赵政手中,总算是实现了。”
陈铬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秦国人图什么呢?”
昭文君摇头轻笑:“不提也罢,姜尚从师门处获得助力,秉承女娲大神的旨意,发动你方才所言的,封神大阵。尸兵灭尽,天地归宁,上古凶器散落人间,从此湮没尘世。”
陈铬:“怪不得,嬴政收集了特别多的石头,满满当当摆了好几个架子,原来都是祖传的。几千年了,他们能拿到女娲石不奇怪,到时候问问金朝……对了,叔,姜尚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记载黑石的去向?”
昭文君忆苦思苦,泪眼婆娑,顾影自怜,没把陈铬的话听进去,只是哭诉:“如今大周没落至此,便是因为开国时借了阴兵之力,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天下大势已然落入秦国手中,再如何挣扎反抗,不过是苟延残喘,缘起缘灭,盛极而衰,世间事大抵如此罢。”
陈铬:“呃,我听得不是很明白,黑石去哪里?姜尚留下的记载又在哪里?对了,你们城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百姓都去了哪里?”
他一口气问出三个“哪里”,霎时便将昭文君给弄糊涂了,喃喃自语“哪里”“哪里”,凄然一笑:“百姓,在何处?百姓,在何处?哈哈哈哈哈哈!百姓马上便要回来!我一死,他们便要回来!”
“喂——!”
陈铬一直在思考,冷不防袁加文等人听到关键处,全都从梁柱上爬了下来,落在地上,吸引了陈铬的注意力。
昭文君本是紧紧靠在他小腿边,趁机一把夺过轩辕剑,“铮”地一声抽出长剑,迅速抹了脖子。
鲜血滚烫腥臭,从脖颈上的缝隙碰出,化作一道血线打在列祖列宗的排位上。
“哗——!”
天空中一道惊雷滚落,闪电的白光照亮了半边天,黑暗中夜风如号角呜咽,传来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呼号。
大地惊雷,周王朝最后一个未能成王的君主,在这样一个漆黑深沉的秋日雨夜中,用一柄王道之剑自刎与祖先灵前。
鲜血溅在牌位上,疏忽间变成了一朵朵殷红的血花绽放。
陈铬手握染血长剑,惊讶到失语:“他……他他他……”
袁加文上前两步,俯身探出食中二指摁在昭文君动脉上,片刻放下,道:“已经死透了,活不下去,死得倒是很有勇气。”
“袁加文!”陈铬听他那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死者为大,请你别再说那种话,即使……它是实话。”
袁加文苦笑,眼中尽是落寞,点点头,退到陈铬身旁,沉默不语。
众人注视着这令人心惊的场面,不料陈铬手中轩辕剑竟自动发出阵阵蜂鸣,引起整个祠堂中所有的金属不断震颤。
从高空俯视阳人聚,仅有祠堂中的星火一点。
水汽在地面的草木上凝结成霜,夜里风凉,电闪雷鸣后狂风大作,寒气穿过草木,瞬间便将霜露吹成了一阵阵寒气,仿佛从地底深处蒸腾而出的滚滚白烟,几乎要遮住了所有的道路。
雨点落下几颗,却因为雷电过甚,似乎又被吓了回去。
大地发出的微微震颤,像极了地震来临前的恐怖征兆,它不猛烈,却极为长久,仿佛逐渐遮蔽天空的阴云。
陈铬感觉很糟糕,视线沿着昭文君的血迹,在牌位上一阵逡巡,问:“gavin,你刚才翻到姜尚的牌位,有……在暗格里发现他的手书吗?”
袁加文眼神闪烁,答:“没有。”
陈铬:“别的呢?”
袁加文望向陈铬,摇头:“没什么,只有一张帛书,不是姜尚写的,文字非常古老,非常古老……我看不明白。”
陈铬:“是吗,那……算了吧。”
他点点头,心想文王留下一份周易,姜尚会留下什么?袁加文承认了,却不愿交出来,多半是和大哥有关,不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