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数日,齐国的墨者势力接连遭受不明身份人员袭击,皆以摧毁据点为目的,对李星阑的人赶尽杀绝。
据幸存者回报,对方作咸阳墨者打扮,然无法查证。
李星阑让北辰带人连夜出发,埋伏在一处行会分舵。
凭着北辰的凶残程度,简简单单将对方团灭,这才想起李星阑的叮嘱要“抓活的。”
然而满地一片狼藉,哪里还有活人?
这老妖怪本打算就这么走了,然而脑海中,陈铬在地上打滚假哭的画面翻来覆去往外冒。北辰一拍脑袋,认命地在尸体堆里翻翻找找。
好容易拖出来两个还未断气的,抓回来一番审问,发现对方全是可幻化人形的半妖金雁,怪不得如此奈打。
北辰地位高、武力强,整个妖威压十足,加上李星阑从旁协助,很快就撬开被俘半妖金雁的嘴。
情报,来自于大巫清女所豢养的蛊人。至于这几个炮灰,如何得知这样核心的机密?
金雁们摇头叹息,身不由己,他们在九黎姜氏的控制下,成日东奔西跑传递密信,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至于是否属实,或者再进一步的东西,却是不得而知。
陈铬看着怪不忍落的,想劝劝算了,然而转念一想,金雁妖们杀人无数是不争的事实。
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实在舒坦,但总有种山雨欲来的低沉压抑。无数个阴谋诡计绕成一团毛线,让他无从分析。
这少年走在路上,也忍不住嘀咕:“蛊人,是谁呢?难道是金朝,可他是个妖怪,半妖算不算人?啊!”
冷不防在拐角处撞进一人怀中,陈铬抬头,整颗心瞬间掉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把它给捡起来,苦笑,道:“丹朱,你……很喜欢我大哥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丹朱。四下无人,他便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出来的姜云朗。
面容异常英俊刚毅,丝毫不见狐媚气息,表情却似笑非笑,道:“其实印象不深,我那时年幼,只觉得千军万马中,兵祖是最威风的那个。”
陈铬牵起他的手,带着丹朱一同往前走,坐在秋日里盛开的碧桃树下。
而后自顾自跳起来摘桃子吃,扔给对方一颗,蹲在地上啃桃子,道:“你怎么想的,是不是也有振兴妖族,重回中原,把姚重华从土里挖出来的意思?”
丹朱张嘴,一口吃掉半个桃子,跟陈铬蹲在一排,说:“我就想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在黄河岸边时,你受到蛊毒侵体,是兵祖的一道残魂冲破了迷障。它飘至空中将要消散,却忽然发现了我,冲入我体内,补全我失去的那一半魂魄,让我重活一回。”
陈铬嬉笑:“怪不得,你之前傻愣愣的,还挺可爱。”
丹朱摇头,叹:“我不知那蛊人是谁,但我知道,墨家钜子早些时候,曾经在咸阳地堡中打探一番。他带了不少探子过来,而且前些日子,那些人都去了东海。”
陈铬嘴唇亮晶晶的,歪着脖子,问:“钟季派人去找聂政和韩樘?可他不像啊。”
丹朱向池塘中扔了一颗石子,激起涟漪阵阵,波纹荡漾开来,把两人的倒影打碎成千万片,说:“你看我就明白,骨肉皮相,是最当不得真的。除了李星阑,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陈铬双手捧脸,转着一对蚊香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差不多就黑了。
陈铬经过李星阑的书房,发现里面只有他和阮霖洲两个人,敲门便走进去。
阮霖洲一脸担忧,正在说话:“钟季的人已经到了东海,正在找聂政和韩樘。他自己凭着后羿弓当上钜子,又在阳人聚见识了轩辕剑和蚩尤刀的威力,难保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说罢,还是跟从前一样,伸手推了推“眼镜”,仍旧像个学者。
李星阑点头,道:“你说得对,有人拿到我们的势力分布情况,进行针对性的袭击。”
阮霖洲:“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他在故布迷阵,好让我们认为这是有人栽赃,趁机再做其他动作。陈铬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陈铬直视阮霖洲的双眼,那就像是一对异常漂亮的绿宝石。
他点点头,不想让气氛太过尴尬,打趣道:“陈教授古文成语进步好快,我记得以前有一次,你对着‘有天没日’脸红得像螃蟹似的。”
阮霖洲苦笑:“我只是语文成绩不行,地地道道甘肃人好么?”
夜里睡觉,陈铬把脑袋凑在李星阑颈窝里。对方皮肤温热,让他转了一天的脑袋沉静下来,觉得很踏实。
陈铬低声问:“所以,你也怀疑钟季?”
李星阑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反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说:“我不怀疑钟季,因为他确实做了这些事。但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金雁们说的那个蛊人,二至间没有必然联系。”
陈铬猫一般忽然睁圆眼睛,惊呼:“你是说,不仅钟季有问题,而且别人也有问题?”
李星阑顺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对,而且我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只是还不能确定。我们只要装作把所有疑心都放在钟季身上,其他人就会掉以轻心,最后露出马脚。”
陈铬亲回去,又亲了一口,哈哈大笑:“引蛇出洞,对吗?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材质的,我想掰开来看看。算咯,想也想不明白,对了你知不……”
他本来想问,你知不知道金朝一直跟着我们?
可是转念一想,李星阑可是一直记挂着那一百刀的旧仇,要真见到金朝,可不得把他拔光了毛来做个宫保鸡丁。
还是算了,不提,当即改口,道:“知不知道‘有天没日’是什么意思?嗯,我记得,那天我们在研究院里……”
李星阑等了半天没下文,一看,陈铬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当即失笑:“我知道,别担心。”
第二天,陈铬决定贯彻落实李星阑“引蛇出洞”的指导思想,吃完早饭后,就神神秘秘地把钟季架着走到一旁,跟他谈心。
钟季当然知道大家对他的怀疑,开门见山,说:“我确实派了墨者去东海打探情报,你们的两位同伴正在那边寻找某样东西。”
陈铬讶然:“我都还没逼供,你就招了?”
钟季失笑:“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吧。我来此前,心中十分矛盾,秦国生我养我,蒙家对我有知遇之恩。然而,父兄因我而受秦法处死,我是心如死灰。及至成为钜子,想过报仇,却无法动手,行动那日便向蒙毅公子坦白了。自此,两边不是人。”
陈铬:“我能理解。”
钟季:“成不了大事,我本就只是个小兵。见识过你们的异能,十分钦佩,想要集齐那几种法器,重振墨家,让乱世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能有个广厦庇护。只不过这时,蒙公子不知受了谁的命,要派人追踪你们的行迹,我想反正都要走一遭,不如让我来。”
陈铬:“那很简单啊,我们清除丧尸之后,就把东西给你。谢谢你,这么为我们着想。”
“如何就谢上了?并非为着你们着想,我是还没想清楚。”钟季一愣,哈哈大笑:“不必给我,阳人聚一战,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袁加文早就看出我有所隐瞒,还跟我谈了一回,我当时便表明心迹,绝不会向秦国透露任何有用的消息。我想帮助你们早日集齐法器,一同清楚尸兵。”
陈铬:“袁加文?他没跟我提过……”
钟季忽然压低声音,贴在陈铬耳边,说:“这事我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你。蒙毅公子让我跟踪的,就是袁加文。”
陈铬:“为什么?”
“他说他的心意也变了,不知。”
钟季摇头,说完就走了。
袁加文什么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陈铬再清楚不过了。
最怕的就是这样,明明谁都没有错,可事情就是不对,人人离心,一切都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李星阑近来忙碌,陈铬则是一脑袋浆糊,呼朋引伴到街上闲逛。
每每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北辰、袁加文、丹朱三个牛高马大,打手似的跟在后面。
尤其是袁加文和丹朱两个走在一起,气氛无比诡异。陈铬总觉得他俩喝口水的功夫,视线相撞都能带出一道火花网。
三元酒馆觥筹交错,三元行会人来人往,两个极端被融为一栋房子,就像这个世界的缩影。
“日光愈盛,阴影愈强,古今皆如是。”丹朱实在受不了,干脆跟陈铬并排走在一起,没话找话说。
陈铬走到行会门口,再次遇到上回拿了他几锭金子的老者,老人家形容憔悴,手中拿着张脏兮兮的麻布片,嘴里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
小二见了陈铬,连忙迎了上来。
陈铬道了句“多谢”,便问他:“这老人家是不是,”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精神上出了问题?”
小二擦汗:“他儿子去即墨出任务,算来也有六日。咱们行会有方法传讯,可他们那一队人马却是音讯全无。”
陈铬:“出什么任务,丧尸吗?”
小二哗啦哗啦翻账簿,答:“非也,非也。行会里头的任务,不限于清缴尸兵,譬如山洪暴发后去救人,百里外押送货物等。这人接的任务是……有了!清理即墨城下边的沟渠。”
陈铬啧啧称奇:“即墨还有地下排水系统?你们也是穿越来的么。”
小二黑人问号:“不不,小的是东海边的小渔村里来的。”
丹朱拿过任务簿,随意瞄了几眼,道:“即墨历史很久了。早些年齐国被围攻,最后就是靠着苦守即墨城翻盘,因此其中机关密布,地下更是挖掘出地堡似的水网。不乏凶猛异兽藏身,不算安全。”
“您先回去休息吧,天凉了别冻着。”陈铬点点头,在那老者肩膀上拍了一把,感觉他的体温异常低,心中怪不忍落的,对小二说:“你就把任务挂上去,让你们老板出钱就是了。”
小二点头称是,立即刻了个木牌挂在任务面板上。
陈铬:“多谢了,每次都麻烦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微赧,道:“不足挂齿,公子勿念。”
临淄再大,被陈铬这不知疲倦的牲口逛了几天,竟然全都走遍了。其余几人再不愿陪他,躲在屋里假装四处看风景。
陈铬在街上游荡一阵,抬头看见一处大宅子的院墙里碧桃盛开,便知道是路过田安家。
当即一个纵步翻墙而入,去看看李星阑在不在。
“啾啾!”
田安正在默写古文,听见两声诡异的鸟叫,循声望去。便见到陈铬头顶一片荷叶,假装别人看不见他,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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