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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来过一次松江府,虽然不能算是熟门熟路,但是给柳鹏当个向导:“上海这地方确实好,据说咱们整个山东省的田赋地丁加在一起,和松江府相去无比……”
上海与松江府在经济上确确实实有着极大的优势,整个东三府的赋税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松江府,即使把东三府这样的大府甚至跟上海这么一个小县比较田赋地丁,仍然显得有些寒酸。
这就是上海!天生的魔都,天生的黄金国度!
早在元代,华亭县就有二十三万户,换句话说,就是当时华亭县的实际人口已经超过百万之数,到了明初,虽然元明鼎革,人口减半,但是洪武二十四年在籍户数仍然有十一万四千户,在籍人口五十二万。
而现在的上海县到底有多少口丁,这是谁也无法解答的问题,虽然嘉靖年间新置了青浦县,划走了五六万户人口,但现在上海在籍户数仍然有十一二万户之多,至于真实的户数谁也搞不清楚,毕竟松江重赋,人口连同田地大量逃匿,当年徐阶清廉如水,却有四十万亩田地。
即使以在籍人口计算,上海县在本时空仍然是可怕至极的存在,黄县的在籍人口只有五千户两万人而已,而上海的在籍人口却有十二万户,也就是上海的在籍人口差不多是登州府黄县的二三十倍。
正是有着如此惊人的人口支撑,现在的上海城可以说是繁华至极,到处是车水马龙接踵摩肩的场面。
看到这么一幕人来人往商旅不绝的景象,柳鹏也觉越发得亲切起来,他顾不得在船上晃荡了好些时日,就对着江清月说道:“清月姐姐,我们去找两匹马来,我们这就去见拜见那位黄道台!”
他说的是黄道台,就是前任登州知府黄体仁,只是现在的黄体仁已经改任东兖道按察副使,东就是东昌府,兖就是兖州府,都是山东顶尖的大府,而且不但级别比原来提了一级,甚至权势都比原来要重得多,可以时不时出去挑下面那些知府、知县们的毛病,知府、知县们却只能小心侍奉着黄道台,惟恐黄道台不给面子随意挑几个毛病出来让他们下不了台。
只是下面几个巡防队员转了一圈没找到乘马,只找来了一抬黄色轿子,不过柳鹏倒不是习惯坐轿子:“不坐了,我陪清月姐先走几步路,对了,知道黄体仁黄道台家在哪里吗?”
原本柳鹏还担心找不到黄体仁的府第,但是事实这根本不用担心。
黄体仁可是整个松江府第一等的缙绅之家,他父亲黄一岳已经是一位万历元年进士老爷,而黄体仁本人虽然是大器晚成,但终究还是考出了一个进士功名,父子双进士可是整个松江府到处夸赞的一段美谈,因此黄宅就是整个上海县的一座标志建筑,不管男女老少都知道去黄宅的路:“黄家弄往这边走!”
黄体仁九岁时为避倭难去了浦东,后来一直在浦东长大,就连秀才都是在金山卫学中的,近些年中了进士,才重新搬回上海城起了新宅子,只是他这样的大人物要起大宅子,自然不同寻常,几乎是把整个弄堂都拿下来了,因此那段弄堂也被称为黄家弄。
中间稍稍歇了歇,跟江清月一起坐了一会轿子,接着柳鹏重新下轿走了一大段路,终于走到了黄宅门口中,只是柳鹏并没有想到自己在松江府第一次遇到的阻碍居然是黄家弄路口,或者说是黄宅门口。
黄宅很气派,虽然比不上上海大名鼎鼎的潘宅,但是柳鹏对比了一下自己在洗马巷的宅子,觉得除了面积之外,都被黄宅比下去了,但他正想多看两眼黄宅,就被人堵住了。
事实上,柳鹏根本还没靠近黄宅,就有一个尖腮利嘴的黄府猴脸家人高头大步走了出来:“这是黄体仁黄臬台的府第,现在有贵客登门,闲杂人等请勿靠近!”
这猴脸说话的时候很不客气,甚至还带了一点训斥的意思,很显然,他把柳鹏与江清月都看作了他眼中的“闲杂人等”,而江清月也不客气,他当即就说道:“好狗别挡道,找你们管家出来,我们柳少要拜见你们臬台大老爷……嗯,你们老爷肯定不在,你们夫人与少爷可曾在家?”
看到这江清月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猴脸那简直是气炸了,但是他仔细看了一眼柳鹏与江清月身后还跟着一队巡防队员,只能向后退了回去:“不就是一群山东来的乡巴佬,咱见得多了,都想占咱们老爷的便宜,连一点规矩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