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靠在墙壁上,雪白的石灰粉蹭着他深色的西装。
双手落在身侧,十根手指紧紧地握起。
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一直亮起,好似开关坏了一般,不知道停止来。
他就这样握着拳头站着,双眼盯着那亮起的红灯,想象着乐瑶躺在手术床上的样子。
隔着的一扇门里,医生换好了无菌衣,带上了医用手套,口罩。
机器开始运转来,乐瑶被护士扶着坐在了床上,双腿落在案板上,自然的抬高下半身来。
脱了袜子的脚趾紧张的蜷缩在一起,分开的五指合拢又分开,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手术室里的温度自带寒冷,即便在这炎热的夏天,即便是没有打冷气也会比外面冷上许多,乐瑶本来就怕冷,这会更是因为温度的关系,手臂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医生拿着针管走过来,“把身子侧过去,现在要给你注射麻药!”
乐瑶抬眼,看着他手里细长的针管,唇瓣动了下,但什么也没有说,翻过身去。
麻药要从脊椎处打进去,那针头穿过骨髓的痛很多人会接受不了,可是乐瑶却忍受下来,连带着眼睛都没有眨,她清楚的记得这穿越骨髓的痛,很多年后一直都记得。
随着医生手指向前推,麻药一点点的进入乐瑶的身体,那骨髓被打开的痛渐渐地少起来,连带着意识也逐渐的不清楚了,脑子里一团乱,眼睛像是老年人的花眼一般,看东西都是模糊的。
唯有冷,清晰刻骨的感受到冷,来自手术室,来自地狱!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医生对身边的护士说了什么,然后她感觉到有人在脱她的裤子,分开她的双腿。
最后一丝意识散去,那麻药充实着她所有的感官,在那最后一刻,她的手抬起来,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安静的手术室里,只剩下机器开启的声音,医生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眼角划出的泪水,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拿掉孩子,只是个小手术,前后的过程只有半个小时,而且毫无风险,医生好像经常做,那手法,那技术,娴熟的很。
三十五分钟。
商祺修想,他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时间,他孩子存留的时间。
当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来,他看了眼出来的医生。
他朝他点头,“手术很成功,孩子已经拿掉了!”
商祺修靠着墙站着,没有动,就这样隔着那道冰冷的大门看过去,他不知道里面的乐瑶怎么样,不知道她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他想,应该没有,因为她一共才用了三十五分钟,那么短的时间,她若是不配合,不应该这么快来。
“你要进去看看吗?”医生看着他眼中的神采,问道。
这时,一直晦暗的眼睛才算有了神采,看着医生,“可......可以吗?”
“可以的,她麻药还没散,医生正在给她收拾,你进去正好可以抱她过去休息。”医生回道,一般流产手术护士是不负责后期的,基本都是家人进去收拾的。
黑色的皮鞋落在地板上,商祺修大踏步的朝里走,推开那扇冰冷的门,他一眼就看见了了被抬起下半身的乐瑶,她的双眼紧紧地闭起。
他走过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她穿袜子,他接过那袜子来,“我来。”
护士向后退去,站在他的身后,“她现在麻药还没有散,给她穿好袜子就可以抱到外面的病床上休息。”
他点头,然后一手拿着她的脚,一手撑开袜子,缓缓地给她套上。
她的脚那么凉,像是冬天的冰块吧,毫无温度。
“她是睡着的吗?”将袜子穿好,他看着身边的护士。
“没有,流产手术都是局部麻醉,她脑子是清醒的。”
商祺修只以为她是睡着了,因为他进来的时候看着她是闭着眼睛的,他抬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那紧闭在一起的眼睛,若不是护士说起,他真的会以为她是睡着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乐瑶,你是感觉到的,只是不愿意相信,因为你在责怪自己,责怪我,对不对?
他忽然就好恨,恨她身边的医生和护士来,恨她们为什么不给她全身麻醉,让她在如此清楚的时候,一点点的感受孩子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