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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这两天头痛欲裂,苦思冥想弄钱的办法。
大将军何进和大司农王瀚两人一前一后,就象阴魂一样缠着他要钱,让他烦不胜烦。
这天,赵忠和张让几个中常侍穿戴着商贩的衣冠笑嘻嘻地跑到天子寝宫,邀请天子去游玩后宫的街市。
“陛下,今天是开市的日子,陛下难道忘记了?”
天子心情恶劣,早把这事忘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不去了,朕今天不去了。对了,你们想到弄钱的办法没有?”
“当然想到了,否则也不敢来打扰陛下。”张让笑道。
“真的?”天子大喜,一把拉住张让,高兴地叫道,“快说,快说,从何处弄钱?”
“陛下,臣等殚精竭虑,考虑了很久,突然发现还有一件东西陛下没有卖?”
“是什么?”天子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卖?你们要知道,钱少了不行,至少要筹集十几亿钱。”
“关内侯。”张让得意洋洋地说道,“陛下,关内侯还可以卖啊,而且,还可以买个好价钱,至少可以卖五百万钱。”
天子略一思索,随即大笑道:“爱卿好主意,好主意,朕这下有钱了。”
“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本朝爵位承袭秦制,分二十等,用来犒赏有功之臣。第二十等是列侯,地位尊崇,有封邑。第十九等就是关内侯。关内侯没有封地,寄食在所居之县,民租多少各有户数为限。过去天子为了赚钱曾在西圆买官,现在天子为了赚钱竟然连爵位都卖了。
天子以五百万钱卖关内侯,朝野震惊。
各地有钱财者趋之若骛,踊跃抢购,唯恐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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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重带着兵曹营,押着第二批粮草辎重赶到了临泾。颜良、文丑、姜舞、张萧带着两万冀州军也同期到达。
留在临泾的徐荣立即召集颜良等人商谈军情。他先介绍了一下最新的战况,然后把大军的迎敌策略做了说明。
“休息四个时辰之后,我们立即出发。”
颜良关心地问道:“大人现在在凡亭山?”
“对。”徐荣说道,“和连带领鲜卑大军绕过了冠带山的大火,从小路插到了凡亭山。大人为了给我们腾出集结的时间,正在凡亭山阻击鲜卑人。”
“鲜卑人攻得很凶吗?”田重问道,“我们损失大吗?”
“据送信的斥候说,鲜卑人日夜不停地轮流进攻,双方打得非常惨烈。大人为了减少损失,每五里设置一个障碍,边打边退,至今已经退了六十里,基本上退出了凡亭山地境。如果你们再不来,大人准备反攻一次了。”徐荣慢吞吞地说道,“能不能击败鲜卑人,就看你们冀州军了。”
“是大战吗?”潘塔激动地问道,“是和鲜卑人的骑兵打吗?”
“是的。”徐荣说道,“是一场大战,打赢了,鲜卑人就要滚回草原。”
潘塔和林讯、廖磊、丁波、陈好几位军司马闻言大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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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重回到兵曹营,立即命令士兵们组织民夫,驾着三千多步满载各类武器的马车先行上路。
唐云和尹思带着几个士兵,打马从田重身边冲了过去。
“这两个小混蛋,胆子也太大了。”田重望着他们的背影,气愤地喊道,“老拐,带几个人追上去,把那个穿铠甲的士兵给我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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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岚眼泪汪汪地看着田重。
她听说兵曹营要开拔,死活缠着田重要到前线去,被田重一口拒绝了。李玮走的时候没有喊醒她,也没有丢下什么话,这让她非常伤心。她知道从冀州一路走来,李玮心里对她很愧疚,甚至几次动了要把她送回洛阳的念头。她要和李玮待在一起,她不愿意回洛阳,她要亲口把这句话告诉李玮。
随着前线的战事越来越激烈,筱岚也越来越担心李玮的安危,心中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她恨不能马上就能看到李玮。她要到前线去。
唐云和尹思被逼无奈,只好把她藏在亲卫队里,打算带她一起到前线去。他们想,反正兵曹营在大军后面,应该还是很安全的。
但谁知道,田重的眼睛比老鹰还锐利,随便扫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花招。
田重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大声骂着唐云和尹思,一人抽了他们一鞭子。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带着筱岚上战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两人低着脑袋不敢做声,尹思脸都吓白了。
“老伯,算了,都是孩子,不懂事,骂骂就算了。”老拐在一旁劝道,“你打他们干什么?”
“这要是让大人知道了,还不要剥了他们的皮。”田重犹自不解恨地骂道,“李仲渊回来了,如果看到筱岚不在,还不要找我拼老命啊。两个小混蛋!”
田重回头看了筱岚一眼,心里一软,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女人不能上战场,这是大汉的军律,谁违反了,就要杀谁的头。”
“我为什么不能杀敌报国?”筱岚泪流满面,“我也可以杀敌的。”
“你武功再好,但不能上战场。”田重严肃地说道,“没有为什么?这是军律。”
田重飞身上马,望着筱岚,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大汉国的男人都死了,你就可以上战场。”
他猛踹马腹,纵马而去。
“孩子们,走了,随我杀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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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悄悄地从树障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敌军。鲜卑人正在重整队列,准备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几支长箭呼啸射来。雷重一缩脑袋,躲了回去。“咚咚……咚……”随着几声有力的闷响,长箭不分先后,几乎同时钉进了雷重面前粗壮的树干上。
雷重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这一次,自己还能活下来吗?
他是冀州赵国人。过去家里穷,一天只能吃一餐野菜粥。他和家里的祖父母,爹娘,兄弟姊妹九口人一年忙到头,却吃不饱穿不暖,他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大贤良师聚众造反,家乡开始打仗,一家人连田地都没得种了,只好和村里的人一起四处逃难,躲避战祸。很快,一家人饿死了五口。虽然父亲把年幼的妹妹换来别人家的小男孩煮了吃了,但还是没能挽救一家人的性命,最后田重和哥哥两人在地上刨了个坑,把父母埋了,跟着黄巾军打仗去了。
雷重的哥哥在广宗大战中死了,他自己跟着张牛角逃进了太行山。不久,张牛角带着他们下了太行山,又开始打仗,一直打到了北方的幽州,但随即就被名震北疆的豹子打败了。雷重跟着大家逃,逃到范阳城后就投降了。
然后,雷重突然发现自己由叛逆变成了汉军,不但有衣甲穿,有饭吃,还有一个月八百钱的军饷拿。雷重觉得自己象在做梦,他希望这个梦一直延续下去,千万不要醒了。
跟在豹子大人后面打仗,雷重觉得值,就算死了也值。这位豹子大人过去是鲜卑人的奴隶,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穷苦人出身,没有官僚的派头,打仗喜欢冲在最前面,他喜欢披头散发,他喜欢睡在军营里,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甲,吃着和自己一样的伙饭,他总是笑呵呵的坐在士兵中间胡吹乱侃,他就是大家的兄弟。
“搬开尸体,搬开尸体……”队率弯着腰,一边在树障后面飞跑着,一边大声叫道,“准备迎战,准备迎战……”
“雷重,快一点,鲜卑人要进攻了。”队率拍拍雷重的肩膀,继续向前跑去。
雷重看看躺在四周倒地死去的战友,心里一酸,欲哭无泪。仗打得太多了,太多的战友死在了自己的身边,相处几年的,刚刚才来的,鲜卑人,乌丸人,幽州的,冀州的,西凉的,雷重已经哭不出来了。他慢慢地爬起来,拖着战友的遗骸向附近的树林里跑去。
这次阎柔大人带着他们跑了半个多月的路,好不容易赶到高平城,却马上又调头撤退。士兵们都破口大骂,打就打,总是跑干什么?到哪里打不都是死。撤到凡亭山之后,大战总算开始了。鲜卑人的骑兵太多,多得难以招架。
阎柔带着一营人马负责断后阻击。田重所在的这个屯一路打下来,经过了十一道障碍,血战了三天三夜之后,只剩下了八十多人。四百人的屯现在还不到一个百人队,屯长早在第五个障碍进行阻击的时候就阵亡了,现在指挥大家作战的就是这个队率。田重估计阎柔大人的这六千人马最多也就剩下一千多人了,但血战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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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人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战马的奔腾声和士兵的呐喊声震撼了山野。
雷重背靠着树障,安安静静地坐在血糊糊的地上,擦拭着手上的战刀。这是他今天用的第三把战刀了。雷重突然想起了母亲。如果母亲知道他活到现在还没有死,一定非常欣慰。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不论能不能吃饱饭,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轰鸣声越来越巨大,但雷重好象没有听到似的,神态安详。他把战刀横放在腿上,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小草。小草上沾满了褐色的血迹,在雷重的眼里,那点点血迹就是一个个战友的笑声。他一根一根地数着,心无旁骛,耳中填满了奔腾的战马践踏草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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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声蓦然响起,队率嘶哑的吼叫声撞击着每一个士兵的心灵。
“兄弟们,站起来,站起来……”
“举起长矛,举起长矛……”
“为了死去的兄弟,我们血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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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大吼一声,一跃而起,手上的战刀狠狠地斩进了树干。
鲜卑人的铁骑呼啸而至。
雷重冷冷地看了一眼敌人,矮身蹲下,拿起了放在树干上的四丈长矛。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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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的长矛穿透了敌人的战马。
他在瞬间松开手上的长矛,身形就象一只敏捷的猎豹,劈手抢过战刀,腾空剁向了正在地上翻滚的鲜卑骑兵。
鲜卑人疯狂地叫喊着,他们不停地纵马飞跃障碍,冲进激烈厮杀的战场。
队率被敌人的战马撞上了半空,又被三支长矛洞穿而死;雷重连杀两人,剁掉七支马腿,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跳进了十步之后的第二道树障;更多的战友被敌人截杀在十步之内的狭窄地带。
“举矛,举矛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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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人以两千人为一个攻击队列,顽强而凶猛地持续冲杀,汉军以密集的树障为掩护,拼死抵挡,双方打得异常惨烈。
雷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几个战友的连拖带拽之下,艰难地翻过了最后一道树障。再往前,就是平坦的山坡了。
“骑兵呢?我们的骑兵呢?”田重趴在地上,筋疲力尽地问道。
每到步兵的阻击基本上趋于崩溃的时候,布置在阻击障碍之后的骑兵就开始发起攻击,以强有力的反击打退鲜卑人,掩护步兵撤到五里之后的下一个阵地。
“马上就到了,我已经听到马蹄声了,你听不到吗?”
田重以耳贴地,仔细聆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这次是哪支骑兵?是湟中羌人还是先零羌?”一个士兵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笑着问道。
“这次是风云铁骑,是豹子大人的风云铁骑!”田重突然跪了起来,高举双手,纵声狂呼:“是风云铁骑,是豹子大人!”
“豹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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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带着三千黑豹义从,射虎的两千风云铁骑,象排山倒海一般冲下了山坡。
牛角号声和喊杀声惊天动地,满天的长箭发出摄人心魄的厉啸飞向了敌阵,激战再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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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四仰八叉地躺在树障上,和战友们笑嘻嘻地看着一匹匹的战马飞过眼前的树障,心里美滋滋的。
这次,又没有死掉,又可以再活几个时辰了。
他抬头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耀眼夺目的太阳,心里一片宁静。活着,就是好。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耳边的厮杀声就象催眠的曲子一样优美动听。田重带着舒心和满足,渐渐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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