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到大龙山和豹子李弘见了一面。”
九部首领非常吃惊,瞪大眼睛望着张燕。
张燕站在大堂中间,环视众人一眼,神态坚决地说道:“我打算和朝廷谈谈。”
大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王当一跃而起,愤怒地叫道:“大帅,你疯了,我们和朝廷仇深似海,誓不两立,怎么能受抚投降?”
大堂内顿时象炸了锅一样,吼叫反对之声震耳欲聋。张燕一言不发,坐回席上,任由手下们尽情发泄心中的仇恨和不满。
孙亲和于氐根、丈八、浮云四人较为冷静,一直没有说话。丈八本名彭烈,他过去是贩私盐的,为了多挑一点,就用一根丈八长的扁担,因此得了这个外号。浮云是太平道的弟子,浮云就是他的道号。于氐根、丈八、浮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相对于几个年轻小帅,他们要沉稳得多。
于氐根长相黑瘦,眼眶深陷,精明强干,在九部首领中,他的年纪最大。待几个小帅叫累了,没有声音了,他问张燕道:“大帅,是豹子来找你的还是……”
张燕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战我们打输了,就要回太行山,就要继续忍饥挨饿,就要继续死人。大家还记得去年、前年的冬天我们是怎么挺过来的?大家是吃树皮喝雪水挺过来的吗?看看太行山,有多少坟墓?没有,死去的人都被腌成了人肉,我们是吃人活下来的。你们还打算吃多少年的腌人肉?”
“我们和朝廷有仇,和豹子有仇,不假,的确是仇深世海,但你们看看现在跟在我们后面的流民,他们和朝廷有仇吗?他们和豹子有仇吗?那些被我们吃到肚子里的人,他们和谁有仇?”
“不管是豹子来找我,还是我去找豹子,黄巾军都要生存下去,跟在黄巾军后面指望过上好日子的流民也要生存下去,但现在我们这也叫生存吗?”
“我们打了几年仗,死的人不计其数,我们得到了什么?那些相信太平道,相信黄巾军的百姓们又得到了什么?”
“招抚并不是投降,这一点你们必须要清楚。招抚是有条件的,投降是无条件的。招抚之后,我们有足够保护我们自己的军队,我们有足够养活我们自己的土地,我们可以不用和官军打仗,我们可以休养生息蓄积力量,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让跟在我们后面的流民们有地种,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
“招抚之后,就不会再死人了,就不会再吃腌人肉了,就不会再四下逃亡永无希望了。”
张燕慢慢站起来,冷声说道:“如果朝廷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可以和豹子继续打下去,我们可以回太行山,我们可以继续吃腌人肉,总之,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但不管招抚能不能成功,我希望你们给我三个月时间。因为到了十月,谷物丰收了,那么今年冬天,我们最起码可以少吃几天腌人肉。”
“你们继续在这里想,如果同意了,就出来吃饭。如果不同意,就不要出来了,自己解决了,我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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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亲跟在张燕后面走了出来。
“大帅,你凭什么相信豹子?”
张燕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们去年在真定城的时候,已经说好了。”
孙亲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无语。
“敬之,立即派快骑上太行山,把张白骑张帅和黄庭黄司马接到晋阳来,我需要他们和豹子商谈招抚的事。”张燕想了一下,又说道,“把襄楷大师也接来。”
孙亲诧异地说道:“大帅,襄楷大师刚刚在冀州和豹子……”
“你不知道。”张燕挥手打断他道,“如果不是豹子,大知堂的人早在冀州死绝了。”
“有襄楷大师和他的弟子在太原各处四处讲经,可以安抚士兵和流民。要知道,招抚的事一旦传开,士兵和百姓们肯定无所适从,他们会感到失望、恐惧,如果有人从中散布谣言,太原各地会混乱不堪,甚至可能产生叛乱。”
“我不想在这几个月里出现意外,黄巾军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这几个月了。”张燕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你们怎么骂我,我都要走这一步,谁都不能阻止。将来,如果我们强大了,也许可以实现大贤良师生前的梦想,这是希望所在。象安定帅那么干,只能是自寻死路。”
“另外,你派人到上党郡杨帅那里去一趟,把我的意思对他说清楚。如果他同意,就请他来一趟,如果他不同意,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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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的大军到达龙山之后,停了下来。各部将领纷纷前来询问,李弘说,先歇几天,让将士们恢复体力之后再攻城。
张燕很快派人送来了愿意受抚的消息。李弘心中大定,立即将张燕之书以八百里快骑送往洛阳,同时上书天子,极力主张招抚黄巾军,并献上了安抚流民,垦地屯田之策。
李弘随即召集军司马级别以上的将领到大营军议。
一听说不打仗了,大家都有些泄气,尤其是鲜于辅、阎柔等幽州将领,非常失望。
李弘笑道:“攻城的准备工作还是要继续做,如果招抚不成,这仗还要打的。另外,大军刚刚整军不久,各营需要展开练兵,各营统军将领也要轮流到大营里学习经史和兵法。”
狂风沙问道:“我们也要学吗?我连大汉国的文字都看不懂,学什么?大人还是让我带兵训练吧。”
“都要学。”李弘斩钉截铁地说道,“叫你用耳朵听,又不是用手写。左大人,李大人和宋大人负责教授经史,鲜于大人、徐大人和麴大人负责教授兵法。”
文丑笑道:“那大人教授什么?”
李弘突然脸色一冷,瞪着眼睛说道:“我教你们如何遵守军纪。”接着他就最近军中发生的各类违反军纪的事件狠狠批评了在坐的所有军官,说到气愤的时候,他把案几拍的震天响,杀气凛冽。
“叫你们来学经史兵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大人在一起多接触,多交交朋友,将来到了战场上,大家都是生死兄弟,没有什么胡人汉人,也没有什么西凉人幽州人。”
“雷重……”李弘叫道。
这是雷重第一次参加几十人的军议,看到这么多久闻大名的上官,心里很紧张,结果头一次就碰上了李弘大发雷霆,而且李弘还点名道姓把他责备了两句,吓得雷重脸色都白了。这时突然听到李弘喊他,雷重心里更害怕了,他坐在那里半天没动,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坐在旁边的文丑急忙踢了他一脚。
雷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头都不敢抬。
“这就是雷重,你们有几人认识他?”李弘问道。
大帐内没人做声。大家平时各自带兵,彼此之间很少接触,雷重又是刚刚迁升的军司马,更没人认识了。
“我们在薄落谷之所以能够大胜鲜卑人,雷重所献的拒马阵起了关键作用。他还会以人为拒马的小型战阵,这种战阵至少需要十人互相配合才能击败铁骑。”李弘冷笑道,“诸位大人都要学,十人一阵。你们每二十人到我这里训练十五天,只要战胜了百人一队的黑豹义从,你们就可以回部曲继续领兵,否则,在我这里吃马食吧。”
众将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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