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仍未退去,街市彻夜不眠。
神容从暗角里探出身来,灯火映着她的脸,看见了远处高台附近,长孙信朝这里找来的身影。
她回过头,紧接着就又隐入暗处墙影。
是被搂过去的,身后是男人的胸膛,山宗一只手还勾在她腰上。
“你的事真不要紧了?”暗影里,她声音轻轻的。
“嗯。”
“可朝中为何没有任何消息?”
山宗沉默一瞬,笑一声:“或许是还不到时候。”
又一阵急促的鼓声从外面街上经过,伴随伶人们手中举着的明亮灯火,神容盯着他的眼神被清楚地照亮,又暗下。
山宗对着她的眼神低下头:“圣人宣布我自由了,但没有提到蓟州,也依然会盯着我。”
神容有点明白了,声更轻,气息拂过他鼻尖:“他还未能彻底信任你。”
明明不该如此。
“他信卢龙军无罪就够了。”山宗靠近,来寻她的唇:“我的事交给我,你的事也交给我……”
神容再也说不出话来,全被他堵住了。
“阿容!”是长孙信在远远唤她。
山宗的唇磨蹭着她的,低笑:“大约还有十来步。”
神容缠着他的呼吸,手搭上他腰,摸到护腰硬实的皮革,他察觉到了,抓住她两只手往腰后送。
她两手完全抱住了他紧窄的腰,呼吸微乱:“还有几步?”
“我亲你多久就还有几步。”
神容耳边被他低沉的笑震得酥麻,又听见他说:“你先回,待时候到了,我就该登门了。”
……
次日一早,街上喧嚣留下的残余火屑味似乎还在,赵国公府里都隐约可闻。
长孙信走出院落,朝神容的院子看了一眼,没有动静,也许神容还在休息。
昨夜他在街上找了她许久,差不多转头四顾,毫无头绪的时候,才看到她穿过人群走来。
他朝她身后看去,便看到那一道黑烈颀长的身影自人群里远去,后方还跟着先前送灯的那群身着甲胄的悍军身影,一瞬就掩入了灯火。
他们二人一定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高台上就已有人悄悄议论开了――
“那是洛阳山家的山大郎君?”
“不是有传言说他当年一心与长孙家女儿和离了吗……”
这些长孙信都没告诉神容罢了。
他抬手拢唇,清清嗓,往庭院方向看去一眼,忽觉今日不太对劲,怎么好似特别安静?
刚想到这里,便见一群仆妇婢女脚步匆匆地沿着回廊往这里而来。
都是他母亲裴夫人身边的人,平日里很少有这么兴师动众的时候,这么多人一起上阵,直奔往神容所居的院落去了。
长孙信见状不对,忙往前院去找他母亲。
房中,神容刚在妆奁前坐定,身后紫瑞匆匆接近:“少主,主母请你过去。”
她转头,竟在紫瑞脸上看出了几分慌张,又瞥见门外那群来请她的仆妇婢女,眼神轻转,起身整衣:“无妨,我这就去。”
裴夫人正在花厅等她。
神容被那群仆妇婢女送过去时,没有在厅外左右看见一个下人。
正要进门,长孙信迎头出来,碰见她,连连使了两记眼色。
“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裴夫人在屋中道,声音略略威严。
长孙信顿时收敛,又看一眼神容,埋头走了。
神容定定心,提衣走入厅中。
裴夫人坐在榻上,一袭厚锦襦裙,头上缀着华贵的步摇,妆描得精细,可见今天本该心情不错,此刻却板着一张脸。
“母亲有事找我?”神容站在她面前。
裴夫人看着她:“我问你,昨晚圣人千秋天寿,有人为你点了漫天灯火,这可是真的?”
神容眼一动,轻轻握住手指:“是真的。”
来时已然猜到几分,果然是传入她耳中了。
裴夫人蹙起眉头:“那人是山宗?”
神容抿了抿唇,点头:“是。”
裴夫人顿时语气带怒:“此事一夜遍传长安,我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你竟还接了?”
神容看了看母亲,她向来端庄娴雅,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我是接了,因为我与他……已经重新再做夫妻了。”
总归要说,她便干脆和盘托出了。
裴夫人满面错愕,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说什么,这是何时的事?”
“幽州战时。我知母亲因我之事存有不悦,才一直没说。”
“你既知我不悦,就该记着他对你做过的事!”
“我记着。”
“那你还愿意?”
“嗯。”
裴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好几眼,蓦然站起:“他到底有什么本事,竟叫你如此心甘情愿!”
神容静静站了一瞬,提了衣摆,缓缓跪下:“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裴夫人看着她沉静的脸,一手按着心口:“你真要与他再做夫妻?”
神容抬起眼,一伸手,抓住了她衣摆,声低低道:“是,求母亲成全。”
裴夫人脸都青了一分,从未见过心高气傲的女儿这般模样,又气愤又心疼,摇了摇头,狠心挥开了她的手:“来人!”
一群仆妇赶过来时,有人自廊上赶了过来。
是赵国公,他下朝刚归,身上还穿着朝服,到门口便见看到裴夫人自屋中盛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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