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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几上,江统等人早已入座,看见山阴和卫玠,不由持盅朝着二人一举。山阴寻了个榻几,在江统旁边坐下,低声道:“怎不见太子?”
“太子小睡方醒,应该马上到了。”
果然,不消片刻,一身便服的太子与太子妃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走进舱内。
众人忙向太子行了礼。
太子似是浓睡后仍不消倦意,他掩袖打了个小哈欠,这才持起酒盅道:“诸位,晚间的流霞河应别有一番景致。太子妃提议晚宴过后,一起去看放花灯。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自然说好。
于是,几杯薄酒下肚,几样饭菜入腹,兴致勃勃的众人皆歇了箸,随着太子妃等前往甲板之上。
花灯的式样并不全然相同,手巧的婢女们将其做成了亭亭出水的莲花状,袅袅独立的兰花形,一盏比肩一盏,简约又张扬。
王式奉了太子妃的命已顺着船板下了大船,她拨了一只小舟下水,细心地点上了一支小小的烛台,轻轻将花灯推入河中。玲珑的花灯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一簇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一方小小的水镜,在碧波万顷的流霞河上燃起朦朦胧胧的一点幽光。它摇晃了两下,沿着水波气定神闲地兜转起来。
王式大喜,连忙将另一些也放了。十来盏花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绕着小舟,顺着流霞河自成一景,慢悠悠地前行。暖洋洋的河风中,太子含笑看着身边的太子妃:“太子妃要不要试试,孤陪你去?”
本已心动的太子妃听闻太子愿意陪同,当下欣喜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小舟。舟上人一多,船身微晃,王式忙跳上一侧的长形船板。
太子亲自挑了一盏极为精致的莲花灯递给太子妃:“每一盏花灯放出皆可许一个愿。听闻花灯若能稳稳前行,愿望便能实现。”他附在太子妃耳边,低低道,“孤想让太子妃为孤生一对儿女,太子妃以为然否?”
说是低语,可他毫不掩饰的声音地令周围的护卫及王式皆听了个清清楚楚。太子妃颈间一热,不由大窘。她忙掩饰性地接过太子手中花灯,娇羞地点点头。依着王式的提醒,她在花灯中放了烛台,以手轻托,慢慢放入水中。花灯初初入水,向左侧摇摆了两下。太子妃忙一路推波稳住了。眼看着它一路优哉游哉向前,太子妃高兴地拉了太子的袖袍:“太子快看。花灯放出去了。”
“孤看到了。”太子含笑点头。
“花灯稳稳,太子与太子妃二人心愿定能得偿。”王式在一旁应景地恭贺道,她看着微微摇晃的小舟,“舟小人多,太子和太子妃还是上船吧?”
她的话言之有理,太子与太子妃踩着船板上了大船,留下王式仔细将其余花灯放了。
花灯越放越多,在河面上一径排开。船板上,看得津津有味的江统叹道:“这灯不消多时便会越飘越远了,应寻一处浅滩,这灯或能长久些,我等也看得尽兴些。”
他的话惹得卫玠一声低笑:“放灯只为凑趣,景致看过便是。何必反成心中所累?”
一句话堵得江统哑口无言,不由笑道:“也是。却是我着相了。”
他看着周围偶尔才驶过的一两只小舟:“如此美景竟无人共赏?”
确实,今夜的流霞河上,春风暖暖。有满天星光,有河灯初绽,站在船板极目远眺,河岸两旁杨柳依依,灯光疏然。可惜如此景致,并无旁人一同欣赏。
游船沿着水流慢慢行驶间,越聚越拢的花灯,开始扎成堆了。就在这时,忽见太子妃的莲花灯被水流一冲,一头撞上右侧花灯,跌跌撞撞打了个圈,开始下沉了。
花灯飘流的速度不如游船,在游船不断前行中,它们已逐渐由船头的位置缓缓向船身挪移。眼下只要有人回头看,必是能发现的。
王式一顿,刚刚太子妃与太子放灯时说的话,游船上的人没听见,她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急中生智,她突然指着满天或明或暗的星子,清声道:“阿式小时,听闻家中长者言,天上一星,地下一人。阿式斗胆,北方那颗星辰如此明亮,可是帝王之星?”
她的声音又响又脆,立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皆抬了头,望向这星辰满处的苍穹。
尤其被她刻意遮了视线的太子妃,也好奇地顺着她所指方向,极目望去:“却是何处?”
占星术曾在西汉末年和东汉初年十分流行。尤其汉武帝还将北极星定为天帝神居住的地方。他认为旁边三星是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后面四星是正妃和三宫。如果在这个星区发生变化,则意味着朝廷会发生动乱。到三国乃至魏晋,占星术虽仍是有人钻研,热衷程度却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