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从道旁的草地里蹿出来,她扑在马车上,“这位好心人,求您救救小女子,小女子怀胎八月,家人被害,身上的钱财也丢了,求您搭小女子一程吧,小女子是京城人士,夫家是做官的,等小女子回京,定会重谢恩人......”
这女人哭的厉害,话说得又甚是清楚,就似背好了说辞一般,一个车夫拦她,“哪里来的妇人,快些让开。”
这妇人不曾抬头,一直扑在马车上,我瞧见她的后背,竟觉得眼熟,我说:“这位娘子别哭了,先让开些,当心马儿踢到你。”
她抽抽搭搭的,终于肯后退两步,我瞧见她半面脸,“恩人”,她抬头看我。
我盯着她,“天香,作甚么,如今都学会半路拦截了,长进了。”
“小姐,你救救天香吧,天香和大人走丢了,大人被劫持,天香无路可走啊!小姐,你救救天香吧!”
她如今依旧梳着未嫁的发髻,我低头看她,“小妇人?天香,你几时嫁了人,又几时有了夫家?”我如今瞧见她真是头疼得很,她贸贸然从地里冲出来,若是惊了马,丧命于马下也是可能的。她看见是我,立马扑上来,“小姐,你就带天香回京吧,来日天香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扫她一眼,“这样的牛马,我真不敢要。”
我示意车夫将尸体搬走,然后赶路,天香一把扑上来,“崔蓬蓬,你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若不是你,大人怎么会遇难。你如今倒好,翻脸不认人,大人死了也教你不得安稳......”
我蹙着眉头,不知道天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动辄出口诅咒,我看她一眼,说:“闭嘴!别开口闭口我怎么样,我怎么样都好,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指摘。”
车夫清了路障,我并不理会天香,马儿扬蹄要走,天香在一旁道:“崔蓬蓬,你的先生死了,他死了!”
我在马车里坐着,天香的声音穿过车壁直入我脑海,我脑子昏昏的,车夫在驾车,我一把掀开帘子,“停车。”
天香在后头站着,也不追赶我,我看了后头一眼,天香在原地吱吱笑,“崔蓬蓬,怎么,又想问我了,我不告诉你,我偏不告诉你!”
我从马车上下来,慢慢往天香身前走,她撇开头,我一手掐住她脖颈,“他死了?那你还活着做甚么?”
我不是在讲笑话,我手上用力,如今的我掐死天香这样一个不会武功又纤秀的丫头绝不是难事,我手指一根根收拢,天香的脸开始泛红,然后呼吸急促,她掰我的手,“他死了,他真的死了,被苏幕杀了,被苏幕......”
苏幕杀了叶清臣,我放开天香,她摸着喉咙,“我们要入京,或许苏幕听到了风声,就来拦截我们。本来我们人多,苏幕带的人并不多,后来不知怎么的,苏幕说要和大人谈一谈,大人就单身出去了,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我听见苏幕说,让大人给你偿命。”天香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里头全是讥诮和恨意,“崔蓬蓬,我真是恨死你了,你就是个祸害,到哪都是祸害,你要死就死,那日跳城楼,你为什么不跳,你害的大人忘不了你,忘不了你啊!”
我反而笑看着天香,“你有甚么资格说我,你背主,你爬男人的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啪!’,天香抬手给了我一巴掌,“崔蓬蓬,你是个没有良心的,大人从京城追你来龙门,你却和苏幕私相授受,苏幕说你们成亲了,他说你们成亲了,崔蓬蓬,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瞪着我,往日里清爽的脸有些浮肿,“苏幕还说,你死了也不会原谅大人,崔蓬蓬,你有甚么资格不原谅大人,你有甚么资格不原谅他?他来到龙门,日日都去看你,时时都在想你,你为什么不原谅他?”
我摇头,“天香,你是我家的丫头,还是他家的丫头,为了一个男人,你疯了不成?”
天香吱吱笑,她拿帕子捂着嘴,“‘吃吃’,小姐,我喜欢先生,我也喜欢先生啊。你同他的一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你们躲在书房里谈情说爱,我也知道,我经常在外头看着你们,就等你们甚么时候行差踏错,等你坏了声誉,他就不会娶你了。”
我抿着嘴,天香笑嘻嘻的,“狮子楼的那天晚上,我是故意先回府的,我还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那晚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崔蓬蓬,你自己都不干净,你还装甚么呢?”
天香笑着看我,“你早已*于他,就算如今你还是崔府的小姐,你也不可能嫁给他,你和自己的先生有私情,他如何会娶你,你又如何能嫁给他?我原本想的是,只要你们出了丑事,相国大人一定会生气,一定会分开你们,最后你也就不知嫁去哪户人家,最好是远嫁,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崔蓬蓬,你的命好,你生来就是大小姐,我生来就是个穷丫头,你是小姐,每日用不完的胭脂水粉,每日穿不完的锦绣华服,你还记得你那套青绿的纱面裙子吗,那裙子就是我弄破的,我恨你整天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我恨他穿青袍你穿绿裙,凭什么你们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相国大人纵容你,你就真的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夏日里的天地都绿油油的,风儿一吹,那片绿地都生动起来,我侧目看这个丫头,“所以你爬了他的床?”
‘哧哧’,天香笑得厉害,她的手帕子按住眼角,“是啊,我喜欢先生,他来了龙门,我就跟着从京城到了龙门,他一路走,我就一路跟。最后跟到了城门口,他才留我下来。”
我斜睥着她,“然后你也有了孩子,现在他要娶别人,你就不高兴了?”
天香又是一笑,“本想让你这个蠢货在前头挡一挡,结果你不上当,反倒引来了苏幕。苏幕一来,就说你们成亲了,啧啧,你是没看见你那个先生脸上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痛苦,真是有意思极了,真是有意思极了。”
我说:“他们在哪里?”
天香笑,“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或许两人抱在一起同归于尽了吧。”
我捏着天香的下巴,“天香,叶少兰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没人娶你了,想清楚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