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神,六辰值日之时,不避凶忌,诸事皆宜。
曜灵自那日景知府来过之后,便求岑殷托兵部快马去信京中,将成亲之事亲告钱妈妈并店中诸人。
钱妈妈接了信便定下船,洛师娘因家里大媳妇要生,赶不过来,便托翠兰带了喜礼,与钱妈妈一并赶过杭州来。
曜灵觉得心事已定,此刻除了刘夫人在旁有些刮噪之外,她再无他虑了。
常如一传信过来,问可还需守在泓王府?又说近日王府里也是一片喜气,就连生死不理的泓王和王妃,听闻独子封王将婚,也几回清醒,并提笔亲书贺信一封。
信岑殷已经收到了,不过他还是不敢大意,常如一不得离开,他回信时说,亦提醒不可松懈,皇上极为油滑有心计,虽则眼前大喜,后路不可不妨。
宁王早接到岑殷通知,连夜起程赶回了云南,幸而赶在圣旨之前到达,前一天夜里进门,第二天清早便黑着眼圈接旨,倒叫送旨的公公一脸愕然,宁王只说病了几日,方才混了过去。
于是也打点起程,不过宁王到底老狐狸,除了上回带出云南的五千兵力,安插在江南各地不动之外,他犹自带了一万兵马,不过究竟没敢带入关内,只驻扎在关外五百里处,他只带了五百精兵,入京里也被挡在了城门外。
皇帝知道宁王有所顾忌,特意亲自出城迎接,太后则称病不见,自打皇帝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之外,她便如沉入水底的巨怪,无声无息,闭关于章徳宫中,谁也不见了。
皇帝见了宁王,以叔侄相称,亲热异常,将其迎回宫后,又特命驾起御舟,环游三海,在万岁山那里停留片刻,又往太液池里游行一转,游兴即阑,命太监们拢了御舟登岸,亲携手宁王,同入乾清宫,秉烛夜谈,至夜深,并留宁王宫中安歇。
次日,皇上又亲与宁王一起,到老太后宫中请安,然后便留宁王一人,让母子方便一述离别之情,也显示出对宁王的信任与爱护。
宁王见着老太后之时,老太后已高卧于床,呈半昏迷之态了。蓝芷面色凝重,床前守护,待皇帝走后,蓝芷便也出去,亲守在门前,不放一个人进去。
宁王默默走到床前,杏黄色的帷幔勾起了一半,屋里门窗紧闭,光线愈发昏暗,可就算如此,他也清晰可见,床上那具形容枯槁,面色焦黄的躯体。
其实已全无生的迹象,老太后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躺着,刚才皇帝下跪请安,全是蓝姑娘代为请起宽坐,老太后其实已是人事不知了。
宁王心想,这就是自己记忆里,十几年没见的母亲么?
当年自己最爱母亲疼爱,因为身上有股不轻易服输要强的性子,老太后总说,是得自她的真传。
老太后还说过 ,若先帝走得早,自己是很有希望的。这天下需要个如你这般勇猛锐利的皇帝!
这话是她亲口对自己说的,在先帝病榻之前。
可是风云突变,自己领了老太后旨意,满心欢喜地重回滇南之后,一切都变了。先帝说走就走,本来太医说尚可拖上一年半栽,可自己出京之后,刚刚回到封地,便接到先帝驾崩的消息。
且不许自己出封地,更不许回京奔丧,这一别,便是十数年。
现在回想起来,宁王不觉在心里替自己叹息,当年你怎么就那么傻?一句托词虚语就能哄得你平平静静离开皇宫,安安逸逸回到封地?
给个糖吃就一闹,这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可惜可叹,自己当年也被这些雕虫小技弄昏了头,白白丧失了大好时机。
只是因为她是母亲,宁王心想。若是别人说这番话,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因为,一向以来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说出口来,自己才会欣然接受,真切相信。
因此现在太后与皇帝反目,宁王一点不觉得奇怪,皇家例来就有这样的传统,不反目?那才奇怪呢!
一个老师教不出两样徒弟。
说实话这回若不是看皇帝实在诚心,昨晚又与自己交心抵足,长谈良久,并明里暗里许下许多承诺,他才懒得今日来到这里。
此回进京说是为见老太后,其实宁王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够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权力中心。若真能如自己所愿。。。
宁王面上露出狞笑来。也就是说,如果皇上让得够多,让得能让自己满意,自己即便不坐那龙椅,或者说暂时不坐,倒也无甚大碍。
也是自己目前实力没到的缘故,先将现成的好处收了,韬光养晦,再熬上几年,亦无不可。RS